「誰會胡思亂想?無聊!」聞人遙依舊死心眼地道。
「呃,遙少,你知道我是誰吧?」慕容決無所謂地任由他牽著走,一路走到城門外,才漫不經心地問道。
「什麼意思?」走到城門外,轉往郊外十里亭方向走。
「可千萬別把我當成你的哥哥們。」
「什麼意思啊你?」他沒好氣地回頭瞪慕容決。
「我怕你牽著牽著,會要我抱你。」他必須事先聲明,他向來不愛親近人,就連自家兄弟,他都不曾熱絡過,更遑論一個外人?
「誰要你抱來著?」聞人遙略微不悅地甩開他的手。「容決,我倒覺得你愈來愈不尊重我了,壓根沒將我放在眼里?」
「是嗎?肯定是遙少的錯覺。」他睇著空蕩蕩的手心,一貫漫不經心地道。
堂堂慕容府的大少爺,為了尋寶而淪落成一個照顧小孩的小奴,經過許久時間了,又無法查探想要的線索,也莫怪他會愈來愈不耐,而慢慢地將不耐的情緒展現在外。
眼看一年的期限就快要到了,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實在沒空閑再與聞人遙玩鬧;屆時若他無法在期限前將琉璃紙拿到手,丟臉的可是他自己。
「哦,是嗎?」聞人遙學著他懶懶的腔調。
真不是他要說容決,他真的不若先前所見的斯文卓爾,壓根不見儒雅風範,反倒是覺得他老是在虛應他,彷若對他不耐極了。
回想起來,他似乎已經很久不見容決的笑容了,總覺得他最近說起話來,總是拐彎抹角地訓斥他。
怎會變成這樣?
當初教他一見如故的感覺不見了,沉穩的笑意也消失了,如今的容決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滿嘴毒舌和壞心眼。
「可不就是如此?」慕容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聞人遙微惱道。
瞧,容決就是這般無所謂,就算他予以反擊了,他的反應頂多也只是這樣子,看起來像是容讓,可實際上,他瞧得出來,他那無奈的表情在在顯示他不願意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
他不小了,眼看就快要滿十六了,瞧,他的身子也長高了,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長得和容決一樣高!
到時候,他也要學他,居高臨下地瞧人,唇角再抹上玩世不恭又壞心眼的笑。
慕容決沒好氣地睞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走近他,勉為其難地一把將他擁入懷里,拍了拍他的肩,半哄半騙地道︰「好了好了,千錯萬錯,一切都是我的錯,這下子你可滿意了?」
是啊、是啊!都已經十六歲了,還能夠使性子,聞人遙也算是了不起了,不過倒也是因他出身大戶人家,他才有本錢拗脾氣。
印象中,他底下的三個弟弟,還沒有一個敢在他面前撒潑的。
哄弟弟的舉動,他敢說,聞人遙絕對是空前絕後的唯一一個。
聞人遙孩子氣地撥開他。「不用你那麼勉強。」哼!他若是想撒嬌,還怕找不到人嗎?
話再說回來,他已經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往黏著哥哥們撒嬌。
「欸,感覺得出來我在勉強?」哦哦,進步了。
倘若他是姑娘家,也許自己還會忍耐一點,但男孩他家里隨手抓都一把,教他嫌惡透了。
「你……哼!」聞人遙不滿地悶哼了聲,快步往前走去。
「遙少,你到底要上哪去?」
「待會你就知道了。」
「這句話,你已經說很多次了。」他已經听厭了。
「那也是因為你問了我很多次。」
「唷,開始會頂嘴了?」他哂笑道。
初見面時,一聲聲的大哥叫得他心都軟了,而後,一句句的容決喚得他心防盡卸,但眼前的他,較以前似乎長大了一點。
唉!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現下該要忙著尋找琉璃紙的下落,怎麼會是同聞人遙在城外閑晃?
都怪聞人遙,將他當成了替代的哥哥,事事黏著他,樣樣需要他,害得他連半點得閑的時間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他的努力可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得要好生琢磨才成。
「到了。」
「嗯?」
「我說,到了。」
慕容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探去,驚見一座墳,約莫一個廳堂大小,看似簡單素雅,但不乏其用心,且邊上有河有小橋,河面風光令人流連。
「這是……」
「我爹娘的墳。」聞人遙接過他手中的提籃,將里頭的東西一一排在碑前。
「要祭祖,若不是清明便是重陽,你怎麼會選在這不前不後的時候?」他老早便覺得里頭的東西像是祭品,只是沒想到真的是。
「因為今兒個是他們的祭日。」
「哦?」
祭日?慕容決不禁閉眼回想。沒錯,記得十五年前,慘案發生時,確實是這個時節。
再抬眼睇著這座墳,驀然發覺墓碑上頭的題字,像極了爹龍飛鳳舞的字體,若他沒猜錯,這墳大概是爹派人修築而成,甚至在最後,不忘在碑旁題字。
爹可真有心哪!一點一滴的作為,不難猜想爹的用心。
倒也不能怪爹私心,倘若真有個就像是畫中天仙一樣的女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想,只要對方傾心于己,他絕對也會不擇手段地將她佔為己有。
可惜的是,美若洛神般的女子如今已長眠地下,此世無緣相逢。
「听說,我爹娘是在十五年前的今日死于一場洪水的。」擺上祭品,聞人遙幽聲道。
和容決相處久了,他才慢慢地展現出真實性格,才發覺這個人除了有點壞心眼,還有極重的防心。
正因為明白容決對他有防心,他才想試著解開容決的心結,才會帶他到爹娘墳前,想讓他明白,他聞人遙很看重他的,盡避容決沒將他當主子看待,但他真的是把容決當成自家人,就像是自家兄長般對待。
「死于一場洪水?」慕容決心里微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
「嗯。」
「听誰說的?」這怎麼可能?這和他所知道的事實大相徑庭,差了十萬八千里。
「听我大哥說的,那時候他們的年歲較大,當然記得那時的事情。」
「哦?」慕容決懶懶地挑起眉。
是善意的謊言,還是刻意隱瞞他什麼?
當年慘案發生時,聞人府其他三位少爺也應該是十來歲了,確實他們應該是知道發生什麼事。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那三個人該是清楚當年發生什麼事,但卻隱瞞了真實,而這墳是爹派人修築的,那不就代表爹和這三個人是識得的?
他十足十地肯定,那三個人絕非聞人笑的後嗣,然而他們卻以聞人家三少爺自居,甚至對聞人遙寵溺有加,這里頭究竟有什麼問題來著?
若是奉爹的命令來保護聞人遙,應該不至于如此疼惜他,但以爹的個性,他是絕對不可能放任好友的獨子一人苟活的。再者,當年滅門血案的主使者,也不知道落網了沒有,留著一個不足歲的孩子,豈不是等于要他去死?
所以,這三個人絕對是爹的親信,奉命保護聞人遙,那麼,他若是表明身份與來意,他們是否會乖乖交出琉璃紙?
這一點,他倒是沒仔細想過,也許可以找個時機探探聞人唯的口風。
「你在想什麼?」
驀然回神,聞人遙眨著大眼出現在他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個拳頭寬,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聞人遙濃密如扇的長睫輕眨,難以掩飾他眸底的討好親近。
倘若聞人遙是姑娘家,他這舉動絕對會教自己心旌動搖,但遺憾的是,他是個男孩子,盡避面目俊秀,一身素淨,但他慕容決對男孩子始終無法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