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蓋一開,四周的驚嘆聲頓起。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件純白的絲質吊肩小禮服,裙擺此起彼落地以同色絲線繡滿了白色的薔薇花。盒子里不只是禮服,還配了一條長長的珍珠項鏈和一朵白色薔薇胸花。
我的天!
我拿起盒子里的一張卡片,不用說,這卡片上的惟一圖案也是白色薔薇。
我一打開卡片就不禁笑開來。原來是曲多年這小子,看不出他還這樣浪漫。
卡片是一張邀請函,請我大駕光臨曲氏集團的春酒晚宴。盒子里是為我準備的晚宴裝。
圓圓像只刺蝟般一身的刺全豎起來了,睜著一雙大眼楮。這時的她可能是最符合她名字的時候。
不過,好在她一向是身經百戰的,不會這樣容易就亂了陣腳。
「薔薇寶貝,你可真有本事!不久前才看到曲氏的案子負責人是你的舊情人,沒想到今天曲氏集團的少爺都把花和禮物捧到公司來了。我看不要多久就換你做經理,公司有你就搞定了。」圓圓酸中帶刺地說,「你要是飛黃騰達當了少女乃女乃,可別忘了拉我們一把。」
四周的觀眾已經一哄而散,有的大約是打電話去相熟的報社通風報信了。我幾乎已經看見自己的照片被刊在八卦新聞的頭條。
是啊!堂堂曲氏的少東居然肯對我這種不嬌不媚的女人感興趣,這恐怕要氣死那一票每天都在泡三溫暖、做臉、學美姿美儀的美女們。不用說,我眼前已經氣死一位千嬌百媚的圓圓小姐。
但是等等,曲多年不過是送個花送個衣服,也不代表他要追我,擔心我嫁進曲氏大門未免嫌早了點。
我于是站到椅子上去,企圖對全辦公室的同仁有個交代。
我喊著︰「各位拜托,這不過是一件衣服和幾朵花,並不是一個鑽戒,請大家看清楚。嗯,我是說,我只見過他一面,真的。根本連朋友都談不上。」我支支吾吾地解釋,但見現場一片沉默,大伙的眼光愈發凌厲。
「好了!別說了,越描越黑。」圓圓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拖了下來。
她把我拖到廁所里狠狠地給了我一頓教訓。
我找來一個大圖筒,把里面的圖紙倒出來,放了水,把花全插進去。
說真的,這一大摞花,哪有一個花瓶放得下?要不是有這個圖筒,我還只好委屈它們在垃圾桶了。
安置好了花,我抱著那一盒小禮服,頓覺自己的不容于這個辦公室。
真奇怪,在這個辦公室里大概沒有人比我更喜歡工作,但是,怎麼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沒有人記得我曾經為公司的付出。我在職場上所作的努力卻怎麼也都比不過在情場上的受人矚目。
真受不了!我起身對著圓圓說︰「我要去燕老那兒走走。」
「我勸你就別浪費時間了。現在有了曲氏集團,我看彭祥對燕老那塊小不丁點的地不會有興趣的。」圓圓說。
可是我去可不只是為了這一點原因,我不知有多久沒見著燕老了,說真的還有點想念他呢。
「這你就不懂了!業主都是潛力無窮的,他們搞不好還藏著幾十甲地沒報告呢!」我隨便應付應付她,背著包包一溜煙就跑掉了。
到了燕老的破舊危樓,我老實不客氣地拉開嗓子叫︰「燕老,我來了,還不快把你的好茶搬出來。」
但是這天的情況有點不一樣,任憑我在門口叫破了嗓子也不見燕老的影子。我一推大門,出乎意料地門竟然沒鎖!
我走進屋里,一陣嗆人的霉味撲鼻而來,整個屋子像是好久沒有生人的氣息了。不知怎地,我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燕老平日朋友本來就不多,照理說應該每天都在家,即使去了國外或是外地,也不應該匆忙到連門也忘了鎖吧!
丙不然,我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
走進燕老的房間,見他安詳地躺在床上。我輕呼他的名字,但是他似乎熟睡了,對我的呼喊沒有反應。
我伸手輕觸他的手,身體已經冰冷了。他不知已經在這里躺了幾天,若不是我前來,他可能還要被遺忘在這里更久。
我打了電話招來了救護車。
雖然救人已遲,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他是何時過去的?死前有沒有痛苦?
醫護人員給了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小姐,這是你爸爸吧?放心,他走得很安詳,是在睡夢中過去的。」一個年約四十出頭蓄著平頭的中年男子告訴我。他是醫護人員其中一名,看他們分工的樣子,這名中年男子顯然是組長。
我告訴他,死者其實並不是我爸爸。
他很驚訝,「那是親戚嗎?」
我搖搖頭,「都不是,他是我業主……」但旋念一想,燕老亦從未正式成為我的業主,我隨之改口,「不,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不過也多虧有你,否則他可能在這兒躺到爛成一堆白骨都沒人發現。我們有很多案例,一些孤苦無依的老人很多都是死了許多天臭味傳出去才被鄰居發現的。」他說。
他還告訴我,燕老去的時間大概是前天晚上。
我翻箱倒櫃地在燕老的房間里找尋他的兒女的聯絡電話和住址,燕老連一封國外寄來的信都沒有。我不死心地打電話到電信局去查,竟然發現燕老在過去三年間也沒有撥過一通越洋電話。
這個發現讓我頓時涼了心。難道燕老口中所謂的兒子女兒都是假的嗎?
在屋子的一角,我翻到一疊貼了郵票卻沒有寄出的信封,信封上的收件人是燕長青,地址是美國。
我打開一封沒有封口的信,里面是一張照片,一張他曾經給我看過的他孫子的照片。但是,此時我才有機會仔細看著這張照片。
照片里的小孩約有兩歲,抱著他的是一對年輕夫婦,那爸爸眉眼間有燕老的影子。但是那張照片顯然不是很新,看來起碼有幾年的歷史了。
除了這張照片,所有的信封都是空的。而且,奇怪的是,信封也都泛黃老舊了。
這是我惟一的線索,我取了一疊信封回家。當夜,我寫了一封信用那信封寄出去。內容是這樣的。
燕常青︰
在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會感到驚訝,我的名字是你所陌生的。
但是,我有一個壞消息必須轉告你。你的父親,燕老,已經在前日過世了。我急需要你與我聯絡。
可喜的是他去得很安詳,醫生說他是在睡夢中過去的。
我想,一個人若能這樣地走也算令人欣慰了。
白薔薇
第六章
我寄給燕老的兒子燕長青的信還沒有得到回音。兩個禮拜過了,我不斷將從燕老那兒拿來的信封一個個寄出去,就算有的郵件會遺失,我寄了這麼多他總會收到一封吧。
圓圓笑我是多管閑事,不但幫他料理後事還幫他尋找失蹤兒童。
被燕老的事一攪,我對白氏集團的春酒晚會頓時失了興致。
當天我死賴在床上不起床,鞏加法打了幾次電話表示要來接我,被我婉拒了。要不是我的玫瑰媽媽一把將我從床上拉起來,死活都拖進浴室里梳洗一番,我大概就打算這樣地老天荒地睡下去了。
「人家老板都把衣服送上門了,你總該去的。你不是說那曲多年長得一表人才嗎?我可不介意收個英俊多金的女婿。」老媽一邊嘀咕,一邊忙著打理我。
「媽,別傻了。人家曲氏企業是何等的有財有勢,曲多年又長得好,排隊要當他家媳婦的怕要從這里排到三重去了。」
再說,我算哪根蔥?這種高攀的親事我不敢做夢。
但是,老媽哪是那麼好說話的,她硬是將我套進曲多年送的白色小禮服里,又將我的頭發盤起,把那朵原本是胸花的白色薔薇系在我的發上。那串長長的珍珠項鏈擺在一旁,我把它拿來一圈圈地纏在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