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混亂、心情紛擾之下,甯甲權仍是機敏地察覺耳邊這道女音有些熟悉。
緩緩抬首,一怔,「是你!」
薄荷心中的那把熊熊怒火,在看到眼前的男性臉龐時晃動了,但也僅是晃了一下而己,新仇加上舊恨,怒火不會熄滅,反而愈燒愈旺。
冤家路窄!
老天爺真愛開玩笑,竟讓她在心情如此低潮的時候遇見他。
「你決定向我道歉了?」正正神色,「甯甲權問道。
「道什麼歉?」
「你將那天落荒而逃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誰落荒而逃了?」他的用字譏嘲刺耳,薄荷怒容辯駁。
「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的過錯,竄逃得比手腳俐落的貓兒還快,這不是落荒而逃嗎?」
雙手環胸,別過頭去,「我沒有必要向你道歉。」聰明的女人總是懂得適時裝傻。
「老實說,我也不是真的期望能夠等到你的悔意。」甯甲權低頭啜酒,涼諷一句。
「你——」薄荷氣得想殺人。
他活在這世界的目的,或許只是為了氣她而已。
但是,她強壓下憤怒,換了語氣說道︰
「一個人喝酒嗎?」
他們靠得好近,近的能夠聞到自他身上散發的獨特男性氣味,與濃烈的酒精味兒,它們混雜成了一種莫名的性感,教她的一顆心沒來由的震動一下。
「我好納悶,你長得又不差,怎沒女人跟你搭訕?」故意左右瞧了瞧,噘著小嘴偏頭思考,然後,她緩緩開口了︰
「你一定不曉得為什麼吧?讓我告訴你,我們女人最討厭像你這樣的男人,非常討厭!」
說罷,掉頭走人,發絲隨著她的移動,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在空氣中留下一縷清香。
甯甲權聞言抬首,眉間糾結著復雜神色。
見她扭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不再看他,昂起的下巴是她形於外的驕傲,只是,那副縴薄的身軀,卻又矛盾地給他一種脆弱的感覺。
她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若她表現出的那樣堅強。
她的側臉依稀透露一股孤獨,和他近似的一種心境。
發泄情緒的咆哮叫嚷過後,薄荷窩回方才的高腳椅,卻抵擋不住心底的虛空。
這個位子,像是一個人的孤獨世界,關鎖在這里,委屈、寂寞洶涌地席卷而來,讓她好想哭。
她不是潑辣女子,近日卻時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會是因為壓抑太久,反彈爆發嗎?
極力扮演男友喜歡的形象,所以一開始便不知不覺地藏起自己的個性?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之間的問題,也許一亙存在著,他有錯,她當然也有逃避不了的責任。
當初選擇墜入戀愛的漩渦,無非為了名正言順地延續兩人的快樂、光明正大地享受甜蜜,然而,身為一個戀愛新手,她卻盲目地忘了定期檢視愛情,任它變質而不自知。
愛情,只要心生委屈的不公平感覺,就不快樂了吧?
為了愛情能夠永遠長久,她總是配合著他的喜好、迎合他的要求,在她放下自我的這些時刻,他們的愛情是否也一點一滴的流逝了?
甯甲權目光凝睇她好一會兒,抿緊的唇瓣似在思索什麼,某個想法在他心中猶豫拔河。
吐口氣,他離開了座椅,邁開步伐,朝目標前進——
第三章
我知道現代人對於跟誰這回事已經漸漸月兌離道德的約束我所謂的道德不只是社會的枷鎖還有自己心里的道德感我沒有輕視任何人也沒有特別輕視這樣的行為因為我知道這些該與不該的行為有時候只是來自於自我本身的寂寞和刻意對自己或別人的報復如此而已甯甲權在她的右側停住腳步。
「方便告訴我,我真的那麼差勁,差勁得無法贏得女人的歡心?」
陷溺哀痛的心緒中,薄荷模糊听到耳畔響起的聲音,無意識地偏了頭,在視線上揚的四十五度角,她看到了他。
怎麼了?為什麼他的靠近逼得她的痛苦更加澎湃?
「你……哭了?」不期然撞見她的眸心覆上一層波光水霧,甯甲權胸口陡地興起一陣強烈的震撼。
那張楚楚可憐的臉蛋,寫滿了他不懂的難過傷心,柔弱得惹人心疼。
「沒有!」薄荷忿忿地別過頭,拚了命的眨眼,硬是不讓眼底的淚水滑落。
鼻子里的倔強發酵,她不願在他的面前暴露灰慘的心事;他只是陌生人,她希望留給他的印象里,自己永遠都是驕傲美麗的鳳凰,不是無依狼狽的小白兔。
「因為我剛才說的話嗎?」犀銳不再,懊惱自責滿布甯甲權的臉色。
在商場打滾久了,他似乎已經習慣拿應付敵手的那一套,來與女人相處,短兵相接的時刻,腦子里沒有「憐香惜玉」四個字,未經斟酌的字眼往往月兌口而出。
也因此,他忽略了必須適時給予身邊的女人關懷問候。所以,就在今天,相識四年的女友離他而去,她說她要與將她擺在心上第一位的男人,一起追求真正的幸福,不再虛擲青春等待他偶爾的疼寵。
她埋怨他不懂浪漫的個性、批評他將愛情想得太簡單,更是指責他忘了照顧她的責任,總是放她孤單一個人……
愛情這學分,他構不著及格邊緣。或許就連人際關系的學分,亦是要重修。
女友死心遠走他鄉,如此下場竟未讓他記取教訓,面對其他異性,仍是忘了口下留情。
「你……別哭了。」
「不關你的事!」薄荷好想推開他,背對身子不讓他看見她的淚。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安慰,「求你走開……不要理我……」
吸吸鼻子,不爭氣的眼淚卻迷蒙了視線。
她沒事跟他扯那麼多干嘛,說到自己都心酸了起來。
愛情原先是多麼地令人痴迷瘋狂,如今發生這樣的遺憾,情人的背叛更顯罪孽深重……
「再哭下去,你那張臉會糊成一團。」看得出來今晚的她精心打扮過。
現身這樣的娛樂場所,女人花費心思妝扮自己,通常只有兩種可能,一為純粹的玩家,亦即人稱的「女狼」,流連各大夜店,口口的是尋覓獵物︰另一則是心情欠佳,到PuB找樂子,又或者希冀這兒的熱鬧,能夠趕走低郁的心情……
他猜,她是後者,那雙淚眼坦露她心事重重,摧毀她偽裝的堅強。
向調酒師要來一包面紙,遞給她。他知道那位好事者佯裝無意,實則比誰都要注意他們的互動發展,不過此刻他無暇揣測對方的心態與意圖。
他只想明白,她想到了什麼,為了什麼而掉淚。
「隨便,反正沒人看到。」薄荷奪過面紙,難堪地胡擦一通。
她不管別人怎麼想,借酒澆愁、忘記憂傷,是來這兒的唯…•目的。
「我不是人嗎?」她不適合濃妝艷抹一冶艷風貌完全破壞了她的清靈氣質。
「我當你不存在了!」他干嘛還不走,等待她負荷不了的最後崩潰嗎?「你不是很不屑我嗎?」
「我為自己剛才的態度道歉。」甯甲權瞅著那對哭紅的眼,「我有道歉的誠意,但你也有拒絕的權利。」
像他這般的男人,不值得被原諒吧?
因為漠視愛情必須相依相伴的道理,他傷透女友的心,為愛疲累的他,無意在另一名擁有不安定靈魂的女子心上,鑿下一道新的傷口。
「為什麼突然轉性了?」薄荷看著他,質疑的口氣,「你是在對我大發惻隱之心嗎?」
側隱之心?宵甲權不能苟同,卻又無法找個理由將自己的行徑合理化。他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男人,更不懂得察覺女人的喜怒哀樂,可是當下,他很想陪在她的身旁、很想給她安慰,只要她別再那樣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