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是秦淮河畔的畫舫?!」他驚嘆著。
采歡靈巧的躍上畫舫,「我听說,秦淮一帶乃為水鄉,河漢如網,一船既是一妓家。」
秦羽也跟著上船,「南方的文人雅士喜歡住宿其上,船上可交際,可……」可婬冶這樣的話,當然不能在女孩子面前月兌口。
「可什麼?」采歡問。
「可讓你問倒了!」
他打量這艘畫舫,其裝飾格調倒也不完全像南方水街河巷的妓戶那樣描金飾彩,這艘畫舫上用篷廠,四周縣心以角燈,下設回欄,中施幾榻,左右不設窗欞,以便眺望,晚風徐來,斜風細雨中,別有一番景致。
采歡溫起茶幾上的一壺酒。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一艘畫舫?」
「珞貝勒幫皇上抄一個貪官的家,發現有這麼一艘船,我喜歡,他就偷偷賞給我嘍!」采歡說。
「為什麼會喜歡一艘船?女孩子不都喜歡些胭脂水粉、翡翠瑪瑙嗎?」秦羽問。
「你不覺得宮里像個雕梁畫棟的大籠牢嗎?」她望向江面的鄰鄰波光,無限向往的說︰「可如果在船上,順著水波,就能飄到天涯海角去了。」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世上有幾個人,真能這樣瀟灑。」
「是啊!每天辰時一到,你就得等著皇上召見問事呢!」采歡回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跟他靠得這樣近,近到仿佛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兩人的目光不經意地交會在一起,但很快又問了開去。
秦羽強迫自己回到現實,「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采歡等著他再開口。
「听說明天太後約了一些太妃到西花園賞花。」
「是啊!」
「久聞西花園的風景如詩,真想和你們一起去開開眼界。」秦羽說。
「但明天除了太後、太妃之外,還有不少皇上的嬪妃,你是個年輕的男人,且又沒有家室,根本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賞花。」
「那更可惜……」他試探地問︰「但我听說呂雋呂先生也在受邀之列。」
「呂雋不同,他以前曾經跟過秦懷勝秦將軍,你知道秦將軍這個人嗎?」
秦羽的臉上掠過一抹不自在,違心地說︰「不知道。」
「秦將軍是我阿瑪到西北平亂時的得力助手,因為這層關系,太後這次邀呂雋一起賞花,我想目的不在賞花,而是想從呂雋口里知道我阿瑪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可是她老太太也糊涂了,我阿瑪一到景山,秦將軍就被年羹堯胡亂扣了一個罪名,流放邊陲,呂雋也改投年羹堯門下,哪里還管得著我阿瑪是死是活。」
采歡發現他的雙眉緊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莫非是自已東拉西扯說太遠了!
秦羽因她這番話,而使自己陷入沉痛的回憶中,當康熙殯天的消息傳來,父親隨胤壩大將軍日夜不停的騎著快馬進城,然而回到宮中,就在一團混亂之中,他們一家便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匆匆被流放西北,父親憤而自殺,而他的母親與家人,現在都成了年羹堯的階下囚……
采歡納悶地撞了他的手肘一下,「如果你真想跟我們去賞花,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你可得做一個小小的犧牲。」
「犧牲?」
「你打扮成我府里的小太監,跟在我身邊,那就沒問題了!」
「一言為定。」秦羽爽快地笑說,「明天進宮前,我去接你。」
采歡讓喜悅掩蓋了一切,她甚至連想都不去想,為什麼他要進西花園賞花。
葉霜將一枚涂有劇毒的暗器交到秦羽手上。
「祝你明天馬到成功,我會在西花圈外面準備一匹快馬,任務完成之後,你立刻出城,我會跟你踫面。」
秦羽將暗器收進衣袖里。
她又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很好奇,究竟是你的魅力無法擋,還是那丫頭根本是個花痴?」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明天我會把任務完成。」他走出葉霜的房間。
「萬一有什麼狀況,別忘了,那丫頭會是個很好的人質!」葉霜提醒他。
采歡今天一早起來,便忙著要她的貼身宮女春喜替她梳妝打扮,光是身上的衣服,換來換去便換了十幾套。
「格格,今天陪太後賞花的人,是不是有什麼特殊來頭?」春喜好奇地問。
「秘密!」采歡喜上眉梢的選定一件素雅的花卉袍子。
「秘密?」春喜更感興趣了,「連奴婢也不能說啊?」
采歡讓春喜替她梳頭時,終于忍不住透露,「張劭祺說,想一起到西花園賞花,我就幫他這個忙嘍!」
春喜會意過來,揶揄著說︰「西花園的花,跟御花園的花,還不都是花,張大人是想找機會跟格格一起賞花吧?」
采歡想想又似乎不是這樣,「他如果真想找機會跟我一起賞花,私下約我不就得了?何必到太後、太妃面前呢?」
春喜心領神會地說︰「這叫高招!」
「什麼高招!」她不明白。
「他是故意讓太後、太妃們看出些什麼來,到時格格才不會給人亂點鴛鴦譜啊!」春喜頭頭是道地分析。
采歡笑著拿梳子敲了春喜一下,「你當後宮是什麼地方?張大人想去,還得假扮成我身邊的小太監才行呢!」
春喜笑著替她把發簪插上,又配對珍珠耳環,嘟噥著說︰「我說那個張大人也夠別扭的,直接叫太後替你們作主不就結了。」
這時小祿子來到房門外報道︰「格格,外頭來了輛馬車,說是接格格進宮的。」
采歡聞言來到了大門外,果然看見秦羽一身太監打扮地駕車候著。
她上了車,忍不住抿著嘴笑。
然而秦羽心事重重,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直到進了宮門下了車,她才對他說︰「你別緊張,宮里有上百個太監,沒那麼容易讓人認出來的。」
秦羽敷衍地應了一聲,來到西花園後,他在意到附近的亭台樓閣上都有人暗地監視著。
太後問了呂雋不少胤題在景山的狀況,呂雋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只見太後一會兒嘆息,一會兒拭淚。
終于,呂雋看見了站在采歡身後的秦羽。
秦羽正目光炯炯的逼視著他,眼神里含有深深的恨意,他暗藏的毒針從袖里滑到兩指之間,只要他一揮手,呂雋就會瞬間斃命。
呂雋徑直地望著他,既不感到吃驚,也沒有任何懼怕的表情,仿佛這一切,根本在他的預期之中,一種詭異的氣氛,正在兩人之間凝結。
就當秦羽舉起手的剎那,采歡端了一杯茶來到他的面前。
她興沖沖地問他,「你聞聞,這是我去年種的月季花,現在泡成茶了,香不香?」
秦羽不得不趕緊收起手上的毒針,並接過采歡送上的花茶,然而他的眼楮仍緊盯著呂雋。
「怎麼了?」采歡發現他的神色怪異,順著他目光投射處看去,卻只看見一個年輕的妃子正拿著扇子忽高忽低,天真無邪的撲捉蝴蝶。
秦羽的心緒很混亂,他可以殺了呂雋的,但為什麼下不了手?
不,不是他下不了手,而是采歡突然破壞了他下手的最佳時機!
對于呂雋這樣的政客,他根本不必顧慮任何的情分。
都是因為采歡,如果不是她,他已經殺掉呂雋了!
「你認識她?」采歡錯認成那個妃子。
秦羽將茶杯交回她的手中,「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語畢,便轉身走出西花園。
采歡的心里涌上一種被利用的憤怒與不甘,她隨後追了出去,攔住他的去路。
「你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還是身上不舒服?」
他沉默地往前走,過了半晌,終于開口說︰「謝謝格格今天的幫忙,我終于見到我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