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葉霜很快地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無言地走出他的房間。
翌日黃昏,采歡騎著馬從宮里出來,市集處忽然傳來一陣頻率怪異的笛音,馬兒听見這串詭異的笛聲,竟蹬足狂奔起來。
葉霜對正在路旁玩球的一個小娃兒說︰「小弟弟,你的球借給姐姐看看好嗎?」
「好啊!」小娃兒天真地將球遞給她。
她微笑地接過球來,耳中那達達的馬蹄聲越奔越近、越奔越急,她將手一松,球便滾地而去。
「小弟弟,你的球掉了,快去撿回來吧!」
小娃兒舉步啪搭啪搭的追著他的球跑去。
在馬背上狼狽不堪的采歡,忽然看見街上沖出一個小娃兒,心下一急,便使盡全力的拉緊韁繩,馬兒一聲長嗚,馬蹄子幾乎踏到那小娃兒的身上。
這時,秦羽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只飛鷹,一回身就將那名小娃兒送進一名路人的懷里。
經過剛才那一瞬間,笛音更刺耳了,采歡硬是被受驚且瘋狂的馬兒從馬背上甩下來。
她一聲驚呼,頓時只覺天旋地轉,樹影、驚鳥、天光、飛沙、落葉,紛亂的閃過她的瞳孔,還有一個焦慮的男子的臉……
在千鈞一發之際,秦羽騰空而起,攔腰抱下,兩人一同掉落在石板地上,連滾了好幾個圈,等回過神時,采歡正壓在他的身上。
兩人驚魂未定,都大口地喘著氣,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彼此的眼楮。
方才生死一瞬間的驚懼,無疑將彼此心底的悸動,無所遁藏地激蕩了出來。
第二章
爆門口,秦羽和葉霜亮出了腰牌給守衛查看。
「寅時未到就入宮,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守衛隨口問問。
和秦羽同扮成小太監模樣的葉霜,指了指手上的提籃,笑說︰「采歡格格一時興起,做了些小點心,要我們趁熱拿進宮去。」
「那就快去吧!」守衛不疑有他。
秦羽和葉霜一溜煙地進了宮。
他們早已調查清楚,軍機大臣通常會在寅時陸續來到軍機處,因此趕在寅時之前,便能輕而易舉的拿回密函。
當然,好不容易混入宮里,葉霜還有更重要的事得打探,于是兵分兩路,秦羽入軍機處取密函,葉霜便往膳房走去。
「你去膳房做什麼?」他事前並不知道葉霜另有任務。
她睨了秦羽一眼,笑問︰「緊張什麼?你怕我在飯菜里下毒啊?」
「這種事,你又不是做不出來。」秦羽嘲諷著。
「毒死一群太監宮女有什麼意思?我是幫你去打探你師父的消息,」葉霜面帶笑容的說︰「呂雋在宮里躲得再嚴密,總得有人伺候他吃喝吧?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讓你早點把事情了結,那咱們就可以早些回去向年公子覆命了。」
秦羽的臉上掠過一抹復雜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後,一語不發疾步向軍機處走去。
當兩人再踫頭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
葉霜回到客棧,看見秦羽坐在靠窗的角落,手上還把玩著那塊從采歡身上模來的腰牌,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與嫉妒,那丫頭不過才跟他見過兩次面,難道就這樣盤據了他的心思?
「想什麼?」她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來。
秦羽忙將那塊腰牌收進懷里,「有什麼收獲?」
「你很快又可以跟那個丫頭見面了。」葉霜徑自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一口喝掉杯里的酒。
「什麼意思?」
「我在膳房混了大半天,听說後天太後約了幾個太妃和一些女眷們上西花園賞花品茗,你師父也會作陪,想辦法讓那個丫頭帶你混進去吧!」
秦羽將目光調向窗外的暮色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步步的走進這種泥沼里?利用無辜少女,親手暗殺自己兒時的啟蒙恩師……
內務府把采歡的新腰牌送進軍機處,正在討論事情的弘歷與李衛同時抬起頭,兩人不禁聯想到密函不翼而飛的事。
弘歷起身過來問采歡,「怎麼會把腰牌丟了呢?」
「可能是前兩天為了閃一個小孩子,害我從馬背上摔下來,結果把腰牌也給摔丟了。」采歡省去秦羽那段英雄救美。
「從馬上摔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有沒有摔傷?」弘歷打量著她。
「沒事,擦破了一點皮而已。」
「采歡,你不是想找皇上批閱張劭祺的摺子嗎?這里有兩本。」莊親王隔桌叫了采歡一聲。
「我看看。」采歡開心地跑了過去。
李衛到弘歷身邊來,低聲說︰「格格的腰牌丟了,緊接著呂雋帶來的密圍就不見,這似乎太巧了一點。」
弘歷不動聲色地道︰「明天呂雋會陪太後在西花園賞花,派人盯著。」
李衛望向采歡,回應弘歷,「臣明白。」
采歡手捧著張劭祺的摺子,嘴角不由得綻出一朵笑靨。
「他寫些什麼?讓你看得這麼開心?」莊親王好奇的問。
「十六叔,你見過張劭祺沒有?」采歡很期盼還能跟他不期而遇。
「他……」莊親王思索了一下,「個兒很高,長得挺俊的。」
有人也插話進來,「是個青年才俊,听說還沒有媳婦兒。」
「書香世家,父親是康熙爺時的進士,做過七品的官。」有人對他有些了解。
「是嗎?」采歡一臉難掩喜悅的神情,「在這兒很少見到他!」
莊親王笑說︰「這里是軍機處,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來走動的,你見到年輕的,除了寶親王,全都是咱們這些老家伙。」
「格格見過張劭祺嗎?」曹大人多嘴的問。
「采寧大婚那天見過。」采歡說。
李衛耳尖,听見了這句話,但他卻沒印象張劭祺那日曾進宮啊!
張大人跟著開起采歡的玩笑,「這樣就一見鐘情啦?」
采歡頓時面紅耳赤,嬌嗔道︰「人家隨口問一句,是你們自己 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什麼一見鐘情?別隨便冤枉我!」
采歡從宮里出來,一陣秋風掃過,金黃色的楊樹葉子紛紛落了一地,今天的衣服穿得單薄了些,走在路上,竟有絲絲涼意、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霏霏細雨,采歡回味著今天軍機處大臣們的玩笑話,心底倒有一絲甜滋滋的感覺,她獨行踽踽地往前走去。
驀然有個黑影落在她眼前,她抬起頭來,看見秦羽正撐著一把油傘向她遞了過來,她的驚喜頓時化為甜蜜的笑容。
「下午才看見你讓皇上批過的摺子,這會兒就見到你了。」
「我特意在這里等你的。」秦羽說。
「等我?」難道他跟她心靈相通?
「那日你墜馬,看見你手磨破了一些地方,所以特地帶了一瓶金創藥給你。」他掏出一個小瓷瓶給采歡。
「怎麼不在宮里給我?還特地在這里等?萬一今天我讓太後留在宮里,你豈不是空等了?」采歡和他並肩走著,一顆心卜通卜通的仿佛就要跳出來了。
秦羽連忙解釋,「我怕宮里人多口雜,萬一給格格招來什麼閑話,那就不好了。」
「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她有些心慌意亂,不知怎麼了,卻天外飛來一筆的說︰「為了感謝你的金創藥,我請你喝酒!」
「請我喝酒?」他有些訝異,這位格格,似乎也太豪放了。
「你不會拒絕我吧?」采歡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望著他。
秦羽笑著搖搖頭,說︰「其實我倒有件事,想麻煩格格。」
「那走吧!先帶你到我的船屋去。」
經過幾條彎彎曲曲的大小胡同,不多久,兩人便走入一片隨風搖曳的蘆葦叢里。
在秦羽眼前展開的,是煙波江畔,一艘正停泊岸旁的華麗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