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人來了。」他輕輕搖醒巧妍。
「是父皇派人來了嗎?」她興奮的從睡夢中清醒,跳起來就要開門。
雲焰按住她的手背,先將稻草牆壁劃開一道小縫,由縫隙看出去——
五、六匹馬背上搭載穿著士兵服裝的青年,正朝草屋方向飛奔而來。
見到救兵,雲焰才直走放下心中大石,他回過頭,對巧妍溫和一笑。
「公主,是皇上派人來了。」
第三章
「你就是雲焰?」
皇宮御書房瓖嵌翠玉寶石的高背椅上,坐著一位中年美男子,五官雖貴氣優雅,唇邊深深的法令紋和略顯松弛的肌膚,卻無情的泄露了他的年紀。他威嚴的開口詢問低頭跪在案前的孩子。
「我是雲焰。」
皇帝揚唇無聲而笑。「在朕面前不謙稱臣或奴才,是認為這兩種稱呼太辱沒你了?」
雲焰收斂眼睫,唇角無奈的微勾。一回到宮內,還來不及休息片刻,他就直接被帶到皇上面前,可見巧妍失蹤這一夜,在宮里等待的皇上有多心急。「皇上,雲焰是孩童,未任官職,不能自稱為臣;身為公主隨侍,若自認是奴才,又該以何等尊嚴自信陪伴在公主身邊寸步不離?」
听了雲焰的回話,皇帝心中倒有幾分贊賞。他不怕沖犯龍顏,敢直言內心所想,不加修飾遮掩,在這充滿謊言虛假的皇宮里,反而顯得真誠可貴。
「你抬起頭來。」
雲焰依言抬頭,直視書案後的皇帝,目光清澄不顯懼怕,坦蕩得令人驚訝。
「你……」凝注他俊秀的容貌,皇帝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臉……好像在哪里見過?
「朕……是不是曾在何處見過你?」
「雲焰進宮五年,雖未曾晉見皇上,但天天陪著公主在宮里來來去去,若說皇上曾在不經意間看過我的面孔,亦不足為奇。」
說的也是。皇帝听他提到巧妍,隨即記起找他來的目的。
「身為公主隨侍,應當好好守護公主,但在昨夜的游宴上,你卻將公主帶入險境之中,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未盡勸阻公主之責,雲焰知罪。」
「你不求饒?」
「雲焰理當受罰。」雖然他明了,就算昨夜他全力阻止,巧妍仍會堅持下皇船,但沒達到勸阻目的,他就有錯。
皇帝欣賞他一身不彎折的傲骨,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楊少傅老在他耳邊夸贊他的好學生,今日一見果然沒叫他失望。
他能從四名彪形大漢手里平安救出巧妍,更讓侍衛軍在最短時間內將一干惡徒逮捕歸案,不可不說是英雄出少年。
「你帶公主踏入險境,又帶她月兌離險境,照理說應功過相抵;但你可知巧妍是朕鍾愛的女兒,你讓朕提心吊膽一整夜,光憑這一點,朕想怎樣治你,你都無話可說。」
「雲焰明白。」他怕嗎?他其實絲亳不覺害怕。
「如果,你肯露出一點害怕的表情,朕就考慮從輕量刑。」皇帝挑高眉,一臉期待的模樣。
雲焰聞言,差點笑出聲。「皇上,雲焰不怕,您盡避定我的罪吧。」
「不怕?朕要叫人賞你二十個大板你也不怕?不仔細考慮一下嗎?負責執法的是孔武有力的侍衛軍,每一個板子打在臀上,就像被火燒燙那般疼痛,二十個板子下來,恐怕你連站都站不住了。」
「雲焰不怕。皇上,可以開始行刑了。」如同他先前所言,皮肉疼痛只是一時罷了。
「好,好個雲焰,敢在朕面前表現自我!朕在這皇朝殿堂之上,已經很久沒見過你這樣真實的人了,等你長大後,來做朕的大臣吧。」皇帝龍心大悅,親自走向前牽起雲焰。
雲焰起身,略感不解。「皇上不是要治我罪嗎?」
「罪,朕已經治好了,就是二十個大板,朕會放出消息說你挨了板子了。」
「為什麼皇上要這麼做?」
「你以為朕願意做吃虧的買賣嗎?你要記得,你欠朕一次,以後你要全心跟著侍衛軍統領學武,保護好巧妍,不得讓她暴露在任何危險之中;還要將楊少傅教導的每字每句牢牢記住,長大後必得是個人才,然後到朕身邊來任官職。」
「皇上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好?呵呵呵!小子,你真覺得朕對你很好?別忘了,你和朕做了買賣,這一生可是注定要全部奉獻給朝廷了。」皇帝開心大笑,用力拍了拍雲焰發育中瘦削的肩膀。
雲焰清澈中透露早熟又帶幾分稚氣的眸子直望著皇帝看,皇上下的決定他還是不太明白……
向皇上告退後,他困惑的走出御書房,還是不大了解皇上做此決定的用意,他邊走邊想,沒留意有個人斜倚在轉角處等他。
「好個福大命大的雲焰,闖了禍還能全身而退!」
清冷譏諷的語調響起,雲焰抬頭看向那人。
「寧王殿下。」他彎腰拱手行禮。湛玉是皇上唯一的兒子,將來定將繼承皇位。可他在這里等他做什麼?
「二十個板子本來已經準備打下去了,你三言兩語就讓我父皇打消主意,你,了不起啊!」湛玉頭戴紫金冠,一身錦衣華服毫無皺褶,他繞著雲焰踱步一圈,傲然冷睨著樸素衣衫上沾染許多灰塵的他。
已受封為寧王的皇子湛玉面容陰柔俊美,皮相雖是絕佳,冷誚尖銳的口氣,卻像柄利劍輕輕慢慢劃過膚表,令人明顯感覺到皮肉緩慢綻開的感受。
「寧王殿下有事吩咐嗎?」湛玉和他同齡,從他進宮以來就沒對他和顏悅色過,連一向嬌蠻任性的巧妍看到這位唯一的皇兄,也是能避就避,不想和他多打交道。
「沒事就不能和你說說話?或者,你的身分比我這個殿下更為尊貴,同你說話還得先請求你的同意?」
「雲焰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屑?」湛玉天生臉臭、長相陰險,他很早就知道姊姊妹妹們都不愛親近他,可愈是這樣,他就愈想找人麻煩。
「雲焰沒有這個意思。」
「奴才就是奴才,竟敢在我父皇、在我面前自稱雲焰!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如此自大!」湛玉細長美眸閃過一道凌厲鋒芒,直掃雲焰清朗俊逸的面孔。
輕蔑的言語難免傷害雲焰尚未成熟茁壯的心靈,但他能做的,也只有不讓對方看出他內心淺淡的傷痕。他微微笑,故意表現得氣定神閑,「我在寧王殿下眼中是什麼,那就是什麼吧,雲焰無意爭辯。」
「哼!」他用扇柄惡劣的敲點雲焰的臉頰。「一個卑賤的奴才,有什麼資格和本皇子爭辯!」
雲焰退後一步,離開他扇柄敲點的位置。「殿下,你紆尊降貴的找雲焰『閑聊』,目的就是要我承認奴才的身分?」
他這麼一說,例顯得湛玉小題大作、自折身分了。
湛玉臉色一青,咬牙切齒道︰「本王就是要你認清自己的卑賤,別目中無人自以為了不起,若想和本三下起平坐,你等下輩子重新投胎再說吧!」
真是個愛計較的皇室繼承人啊!雲焰不禁有點擔心天朝的未來呢。
「如果殿下能等到那時候,雲焰下輩子一定會努力的。」他輕快說道,好笑的看著湛玉愈來愈臭的臉色變化。
「死奴才!你這是在咒我早死?」湛玉怒極,欺近雲焰身前,憤恨的揪起他的衣襟,一臉暴戾。
「不,雲焰是在祝福皇子殿下一生福壽綿綿,等雲焰下次投胎時,希望還能有幸與年壽綿長的皇子殿下再見面。」他好整以暇的回道。
「你這不知死活的家伙!」湛玉手抓得更緊,美目暴突。
「寧王殿下,雲焰滿身塵灰,你靠得這麼近,我身上的髒污穢氣,怕是要過染到您尊貴的玉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