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兒搖呀搖,你要去哪邊?東邊日出西邊雨,何處得陰涼?
小船兒搖呀搖,我要采蓮蓬,道是無晴卻有晴,無處不陰涼。
不知道何時听過的童謠,恍恍惚惚地在耳邊響起,是什麼人在跟自己說話呢?而且一直說一直說,就像是綠頭大蒼蠅,嗡嗡嗡嗡,趕也趕不走,更是討厭。
玨珍珠勉強睜開眼楮,揮動雙手,那只綠色的大影子就盤旋在自己上方,叫個不停。
「小姐,醒醒啊,小姐。」
真的好奇怪啊,為什麼這只綠頭大蒼蠅會說人話?
不不不,是說人話的人怎麼會像綠頭大蒼蠅?
使勁眨眼楮,想看清楚這是誰,只見進寶一張瞼湊在自己面前,鼻尖挨著鼻尖,綠色衫子,頭上的綠色絲帶扎成雙圖大發結,活像綠頭蒼蠅的一對大眼。
「小姐,你終于醒了。」綠頭蒼蠅張開翅膀使勁一抱,讓玨珍珠本來就不清醒的神智又迷糊了幾分。「外公和總管催人叫了幾回了,他們想見你,都等了很久了。」
玨珍珠這一下徹底醒了。
懊來的就是要來,這就是人生不是嗎?
半晌後
蘇府大廳中,蘇老太爺和蘇慕白正襟危坐著。
玨珍珠一進門來,便發現這兩人臉上神情郁郁,一臉沉重,想也知道和自己月兌不了關系,她內心忐忑不安,一時之間也不知這兩人心中做何想?自己的父親到底怎麼樣了?突然之間彷佛萬千重擔壓于一身,叫她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外、外公好,哥哥好。」她低著頭走了進來,期期艾艾地說出這些話,也不知現在自己這樣稱呼到底是對還是錯。
「你坐吧。」蘇慕白面無表情道。
「哦。」她應了一聲,其實她最想問的是自己的父親現在到底如何了,卻又不知要如何開口。
罷坐下來,她的手就被蘇老太爺給抓住了,「珍珠,你果然是我們家的孩子。」
「啊?!」她把目光投向蘇慕白,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怎麼一眨眼,自己就「肯定」變成蘇家的骨血了呢?
「外公已經見過你的父親玨寶財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吧,十多年前,玨寶財不叫玨寶財,他的真名叫王玉。」蘇慕白語氣平平地說道。
「王玉。」玨珍珠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名字,玨寶財,玨字不就是由王玉二字所組成嗎?
「我爹爹他醒來了,我要去見他。」
「他還沒有醒來,不過,你父親的面容樣貌與十多年前幾乎沒有改變,所以外公一見就認出來了。」
玨珍珠看著一直握著自己手不放的蘇老太爺,只見這位老人眼中濕潤,竟是一副悲痛萬分之情,「都怪我當日胡涂,才叫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外公不好。」
「不,不。」玨珍珠也不知這時的自己要做什麼表情才好,原來父親沒有說謊,自己真是蘇慕白的妹妹。
天哪,世事無常于此,老天無情于此。要真是這樣,為什麼還要讓她一見到蘇慕白就芳心亂跳,不能自己?
她看向蘇慕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蘇老太爺身體不好,握著她的手稍仔敘述祖孫之情,很快就回房去休息了,大廳之中只剩玨珍珠和蘇慕白兩人。
「我……」玨珍珠想解釋一下自己昨晚的行為。
「我帶你去見你的父親。」蘇慕白站起身來,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她望著他森冷的背影,滿月復的話語全部咽了下去,面對這個人,自己所擁有的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她已經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理清。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緩步在長長的?廊之上,外頭細雨紛飛,如紗似縵,天地之間一片靜寂。
「又下雨了。」玨珍珠被這壓抑的氣氛弄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突然說了一句。
「是啊,還記得幾個月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第二次見到你,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都是陰雨綿綿。真的很奇怪,我每見你一次,就對你印象深一次。
「人這一世,要見過多少人,有多少人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相遇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這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遇見的人那樣多,卻只對你與眾不同。」
蘇慕白的聲音原本就溫潤動听,現在說這番話,平淡之中竟是纏綿之意,一听之下玨珍珠眉頭一皺,那心中酸澀翻涌,眼淚眼看就要落下,她強忍著哭意,不敢做聲,听到他又接著說
「原來,是冥冥之中血緣親情牽引,是不是?我的妹妹。」
玨珍珠看著眼前人的背影一頓,那寬寬的背,淡淡的青衫,正在微微顫抖著。
她整個人彷佛定住了一般。
是,還是不是?自己要怎樣去回答?
那「我的妹妹」四個字如針一般,扎得自己鮮血淋淋,痛徹心扉。
她眼一閉,突然沖上前去,一把從背後抱住這個男人。上天啊,請給她這一小會兒時間,讓這短短的一刻,這個人不是她的哥哥,只是一個她暗暗喜歡了好久的男人。
「玨珍珠,你在做什麼?」
「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不要當你是哥哥,只要這一點點時間,我要用它來懷念一生。」她緊緊地抱住他。
他的背好寬,長衫下的身體一點也不瘦弱,鼻息間是他的味道。玨珍珠貪婪地吸了一口,卻讓熱淚滾滾而下,不能控制。
蘇慕白的手放在她的胳膊上,告訴自己一定要拉開她的手,兩個人就算是親兄妹,這副樣子也是不成體統,何況自己對她根本就不是兄妹之情。
可是手抬起來,卻怎麼也放不下去。
她的胳膊又瘦又小,她整個人貼在他的背上,其實也感覺不到什麼重量。可是,背上卻像貼著一只火爐一樣,他整個人熱了起來,一顆心怦怦亂跳。
「玨珍珠,放手吧。」
听到這話,她慘然一笑。是啊,弄到這般田地,自己的確是要放手了,不放又能如何呢?
「嗯。」玨珍珠點點頭,卻覺得自己抱住他的雙手十指緊扣,好像怎麼也無法松開。
蘇慕白輕嘆一聲,她答應了卻還是沒有松開,低下頭來一瞧,那眼前的指尖泛白,想是用力過度了。
他雙手落下,握住這小小的手掌,一點一點、一只一只地扳開她的手指。
玨珍珠就算是眼淚蒙朧,也知道這個人正在一點一點地解開兩人這一點可憐的交集。
這是兩人第一次身體接觸吧,那火熱的觸感,彷佛能焚盡世上的一切。
終于,松開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她則向後退了一步。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該說的都已說盡,從今以後,自己就真的成了他的妹妹。
這短短兩步的距離已成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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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爹爹現在怎麼樣了?」玨珍珠暗暗抽泣著,卻又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那走吧。」蘇慕白說道,他看著廊外,他看夭,看雨,看風中之花凋零,看水滴敲石而落,他就是不敢去看她。
他是蘇家大總管,他在所有人眼中是優秀的,沉穩的,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敢回眸一望。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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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的病情實在古怪啊。」
「古怪?!」玨珍珠咬著下唇看著這位據說是杭州城中最出名的大夫。怎麼也不明白,她爹爹的病怎麼會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