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那麼容易就把一顆心放到了一個小混蛋身上呢?因為在我認識他的七年里,我的日子永遠波濤洶涌,我的視線里永遠都是他的身影,他若是哭了,我也會難過︰他若是笑了,我也會開心。
「張來福,七年了,我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容忍你一再的無禮;我不喜歡你,為什麼任你怎麼胡鬧,我都不把你調走;我不喜歡你,為什麼敢把謝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你;我不喜歡你,為什麼我要吻你?」
「不,這不是真的。」葉清越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難道說,大少爺喜歡自己,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這是真的,你為什麼不相信?你為什麼不打開心房,坦然接受我呢?」
「可、可是,你是少爺,我是下人;你是男的,而我,而我也……」天哪,誰來教教她怎麼應付現在的狀況?
「我喜歡的是張來福,跟他是什麼身分、什麼性別沒有關系!」謝木棟語氣肯定又激烈。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他喜歡的只是自己,只是這個人,只是這副之下的那個靈魂?
這的確是她渴望的愛,純粹的、不帶一絲凡俗的愛。
但,這是真的嗎?
「大少爺,我不知道你說真說假,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是謝家唯一的獨子,你總要結婚娶媳婦,那個時候,我怎麼辦?」
謝木棟愣了一下,想起清華下落不明,而傳宗接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若是執意和他在一起,那麼父母親豈不是會被自己活活氣死。
難道說,要隨隨便便娶個女人來延續香火?那豈不是對不起張來福,也對不起那個女人?
葉清越看到他為難的樣子,了然地猜想,這個人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樣愛她,會說那些話不過是一時沖動罷了。
這個時候的她並不想把自己真正的性別告訴他,因為在這個陌生的時空生活了七年,她早就學會算計,學會計較,學會就算是動了心,也不能輕易地就給他。
「如果,你真有那麼喜歡我,那你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你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你家的下人,除了他,你再也不踫任何一個人,你願意當著所有人的面娶他做男妻。大少爺,你敢嗎?」
謝木棟被這樣激烈的話語給嚇住了。
這些話,這些承認自己喜歡這個人的話,他敢說,但是他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嗎?他猶豫不決了。
葉清越背過身,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傻,也許是小說中那些專一的感情給了她太大的感觸。
她輕輕地說道︰「大少爺,其實我是一個心很小很小的人,我的心比一顆米粒,比一片茶葉,比根針尖還要小,小到只能裝得下一個名字、一個人。」
她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山上真的好冷,冷冽的空氣讓她的鼻子又酸又癢,好像一忍不住就會落下淚來。那淚落下,也許會被晚風刮成冰,所以,她不哭。
她不哭,月光下茶樹一排排,葉子上泛著銀光,就像冬天里結了霜一樣,很冷很冷。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謝木棟站在張來福房門前。
昨夜,他就這樣走了,只留他一個人吹了一夜的風。
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記恨著他,還是又躲著他?不管怎麼樣,他們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大少爺,來叫張總管起床啊?」有熱心的茶工路過,笑著說︰「你們真是一對好兄弟。」
謝木棟訕笑了下,山上的人純樸善良,看到的幾乎都是美好的,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出,他和張來福之間那種超友誼的關系。
「張總管下山去了。」茶工繼續笑咪咪地說。
「下山?!」他沒有馬,沒有馬車,山路又被封住了,他要如何下山?
答案是--走下去。
此時的葉清越擦擦頭上的汗,她手中拿著茶工們繪給她的簡易地圖,說是走小路下山可節省不少時間,
她的小包裹背在肩上,在勉強可以稱得上是路的小徑上走著。
可是越走好像樹林越濃密,怎麼會這樣呢?
已經走了三個時辰了呀!她將地圖從懷里翻了出來,地圖那些奇怪的線條徹底讓她了解自己是一個路痴。
她看了看天,小學時參加童軍營教過,只要朝著一個方向筆直向前走,就能走出去。
現在是上午,她按照童軍營所教的,以太陽的位置辨別方向,毫不遲疑地邁開步伐。
一邊定她還一邊恍神,昨夜發生的事對她的刺激實在太大。當喜歡的人向她表白時,為什麼會痛苦多于喜悅呢?
難道是她害怕在這個時代愛上人,就會永遠失去回家的機會?
她其實一直都對小黑與小白抱有幻想,自己說不定還能再還魂一次,回到十二歲那個年代,去過二十世紀那種便利的生活,所以才會為了逃避情愫而故意為難他?!
是這樣的嗎?她想啊想,卻總不能找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突然,有人從她身後竄出,猛地一個麻布袋套上了她的頭頂。
葉清越只覺得眼前一黑,脖上一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謝木棟已經快要發瘋了,這山上山下他都派人翻遍了,卻連張來福的鬼影子也沒有看見。
等到去謝府問消息的人回報張來福並沒有回到謝府,他一氣之下一拳砸碎了房間里一張紅木實心桌子。
也難怪他如此著急與焦慮,這茶山地形復雜,他又下了封山令,所有通往山下的道路出口都有人看守,可是至今為止,都沒有人看到張來福蹤影。
叫他怎麼能不心急如焚。
「大少爺,大少爺,崔府派人上山來。」
「崔府?!」這個時候跑上來有什麼事?雖說泉州城里盛傳崔家對于這次的貢茶賽會誓在必得,但是崔謝兩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謝家與泉州城里勢力最大,財力最雄厚的陳家關系非比尋常,所以崔家一直不曾越雷池一步。
「不見。」謝木棟簡明扼要地拒絕,「就說茶莊現在有事在忙,過幾天我自會前去拜訪。」
「可是來的人附上一個盒子,說是您見了東西之後,自然會想要召見他的。」
還有這種事!謝木棟接過盒子︰心中隱隱涌上一種不祥的預兆。
他打開盒蓋,里面只有一小片黑色的布和一小團棉花。
布是最普通、最常見的黑色細棉布,但那團棉花卻是最高級的絲棉。
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讓謝木棟那不祥的預感成了真,泉州城里誰會這樣穿?只有他們家的張來福。
盒子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今夜酉時,晚楮樓上,翡翠閣中,恭候大駕。
好你個崔府!謝木棟手指一緊,將木盒捏成了碎片。
他的喉嚨是抽緊的,眼楮是充血的,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傳話給來人,說我一定到。」
葉清越睜開眼楮,第一個感覺就是好痛,脖子痛得快要斷掉了。她最後的印象就是有人襲擊她,而且是用那種最卑鄙、最無恥的手法,從背後套她麻袋。
是什麼人敢和她作對,她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雖然心中憤恨不已,可是她卻不能動彈分毫,她的手腳全都被捆得結結實實,嘴巴里還被塞了一團破布。四周黑抹抹的,讓她半點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打劫?她看起來就是一副窮酸樣。是擄人?可她又不是二八美嬌娘,誰會擄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