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想到她身上流著江振達的血液,他就無法若無其事地跟她相處,既然這樣,再用婚姻困住她、讓她傻傻地為愛付出,也只是變相地傷害她。
不如狠下心快刀斬亂麻,結束兩人的婚姻,讓她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
思慮了很久之後,瞿牧懷命令自己狠下心開口。「我們的婚姻是場錯誤的結合,現在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什麼意思?」她瑩亮的眼眸僵怔在他的臉上,吶吶地問︰「你說的結束是什麼意思?」
「我們離婚吧!」他一鼓作氣地宣告,為兩人的婚姻畫下了休止符。
她慌亂地追問︰「為什麼我們必須離婚?這一點道理都沒有。雖然我爸爸有錯,但是你父親是過勞猝死的……不是被我爸爸殺死的……為什麼我們要變成這樣……」
「你爸爸是間接害死我父親的凶手,這是永遠都不能抹滅的事實。」他冷酷地指責,字字句句敲碎了她的心,也逼出她眼眶里的淚水。
「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不能彌補這一切嗎?」她哽咽地問。
瞿牧懷轉過身,不忍看她哭泣的模樣,她那雙瑩亮的大眼楮只適合微笑,不適合流淚。
「你不愛我嗎?」映雨心痛地瞅著他的背影。
「……不愛。」他咬牙否認。
她的身體泛起一陣顫抖,不死心地追問。「你跟我結婚,難道不是因為愛我嗎?」
「不是。」瞿牧懷狠下心,硬是不承認。
她激切地沖上前,抓住他的雙臂,迎上他冷冽的目光,忽然有一種尖銳的體悟。「你該不會從來沒有愛過我?難不成你早就知道我是江振達的女兒,所以才故意和我結婚?」
瞿牧懷不發一言,冷冷地調開目光。事實上當他在美國策動復仇計劃、並購江振達的公司時,根本不曉得他就是映雨的父親。
映雨抬眸盯著他,執意要把他刻意隱藏的心情探究清楚,但是他沉默的表情教她好不安,這代表他默認還是……
「瞿牧懷,你回答我的話,你真的從來沒有愛過我,只是把我當成復仇的工具嗎?」她激切地問,只想要個確切的答案。
「隨便你怎麼解讀。」他的心深深一悸,但願這是兩人最後一次互相傷害。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這個壞蛋……」她掄起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然後難受地揪住他的衣襟,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前,任憑淚水奪眶而出。
原來她的愛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這結果太傷人了,她以為他至少曾經愛過她、曾經喜歡過她。
在這場愛戀里,她陷得很深很深,愛得毫無保留,他怎麼舍得對她如此殘忍呢?
瞿牧懷看著她因為傷心而顫抖的肩膀,她是那樣的嬌小縴瘦,連感情也是這般的脆弱。
「找個時間一起到律師那兒辦離婚手續……」他掩上內疚的眼眸,殘酷地宣告。
她的心仿佛被轟開一個洞,整個人都空掉,隔著氤氳的淚眼茫然地望著他。
「我不要、我不要……」她往後退了一步,撫著抽痛的胸口,哽咽地抽泣著。「我不想離開你的身邊……」
她嬌柔的眼眸盈滿痛楚,揪痛了他的心。
她揩去臉上的淚水,執拗地說道︰「我不會離婚、不會簽字……我不要我們變成那樣……」
話甫落,她抓起沙發上的皮包,轉身跑出他的辦公室,仿佛逃離這間辦公室就能逃開這場爭執。
他的心隨著被甩上的門板狠狠地糾結著,他疲憊地癱坐在皮椅上,掏出一根香煙點燃,緩緩地吐出個煙圈,繚繞的霧氣氤氳成一個無奈的世界。
滂沱的雨勢以奔騰的氣勢落在市街上,將行人逼退至騎樓下,淒白的路燈亮起,映出一個冷寂的世界。
江映雨像逃難似地奔出「亞瑟科技」的辦公大樓,搭著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掏出車鑰匙,發動引擎,駛出車道。
她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前方的雨刷忙碌地拭去擋風玻璃上的水漬,後視鏡映出一張淚眼斑駁的小臉。
她抹花了臉上的妝容,卻抹不盡如泉涌的淚水。
瞿牧懷不要她了,不要他們的婚姻,她該怎麼辦才好?
以後她的人生只剩下自己,和患有阿茲海默癥已經漸漸把她遺忘的父親。
她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揩去臉上的淚水,不敢想像瞿牧懷的擁抱曾經是她最溫暖的慰藉,而如今卻成為最痛苦的煎熬;曾經給予她熱情纏吻的唇,竟會說出如此涼薄無情的話
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錯誤的結合,現在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車窗外飛掠過一幕幕淋灕的雨景,剎那間,與他在一起的甜美記憶涌上心頭,如今他一句「我們離婚吧」粉碎了他們互相承諾一輩子的誓言。
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的依賴,是她的呼吸,是她的一切……失去他,她該怎麼生活?
倏地,刺耳的喇叭聲將她拉回現實,一輛迎面而來的大卡車筆直地朝她開來,映雨立刻用力地扭轉方向盤,閃避前方的卡車。
車身擦撞到護欄,加上路面濕滑,失速撞上前方的分隔島,她系住安全帶的身體往前一震,整個人趴臥在方向盤上,擋風玻璃碎裂一地的鮮血濡染了整個駕駛座……
冰冷的手術房外,寂靜的長廊僅剩下瞿牧懷一個人獨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交通警察交給他在車禍現場撿拾到的物品,包括她的皮夾、手機和沾著血跡的婚戒。
沒想到數小時前的一場爭執,竟釀成無法收拾的悲劇,如果她的人生就此有了殘缺,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拿出手帕拭去婚戒上的血漬,看著手機里還存放著兩人在LasVegas結婚的甜蜜影像,灼痛了他的眼……
艷陽高照的夏日,路邊兩側挺拔的棕櫚樹將細柔的暖風篩下來,拂動江映雨及肩的長發。
她一邊晃動手中燦亮的鑽戒,一邊將手機的攝影鏡頭對準身邊的瞿牧懷。
「我們剛從教堂公證結婚出來……以後不準稱呼我江小姐,要改叫我瞿太太……」江映雨親匿地倚偎在瞿牧懷的身邊,清秀的臉上漾著笑容。
瞿牧懷寵溺地揉揉她的發,淺笑道︰「是啊,瞿太太……」
「瞿先生,你會永遠愛瞿太太嗎?」映雨認真地發問。
「那就看瞿太太以後的表現嘍,如果她一直都乖乖的,不惹麻煩,我會考慮愛她一輩子。」他壞壞地逗弄她。
映雨嬌嗔了他一眼,嘟起紅潤的小嘴抗議。「瞿牧懷,你對我很壞,都拐我進教堂了,還說這麼過分的話。」
瞿牧懷俯,親吻她翹挺的鼻尖,寵溺地安撫。「我是跟你鬧著玩的,我是真心誠意想和你在一起。」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瞿太太,我不只愛你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永遠愛著你。」
「你會永遠牽著我的手嗎?」
「即使你變成老婆婆,要拄著拐杖,我還是會牽著你的手。」
映雨嬌蠻地揪住他的衣襟,威脅道︰「你發誓……」
「我發誓我瞿牧懷永遠都會愛江映雨,讓她當永遠的瞿太太。」
「還要疼我一輩子才行。」
「好……」他捧起她的小臉,溫柔地說道︰「疼你,就疼你一輩子……」
他俯下臉,啄吻她柔軟的唇。
他們熱情地纏吻著,親匿的舉止全都存錄進手機里,為兩人倉促的婚禮留下甜蜜的見證。
瞿牧懷掩上手機,過往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揪痛了他的心,如今想來,與江映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竟是他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是他卻讓上一代的恩怨仇恨蒙住了眼楮,殘忍地將她趕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