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術室緊閉的門扉,想起她荏弱無助的模樣,瞿牧懷才意識到自己虧欠她太多,非但沒有履行結婚時的承諾,還讓她掙扎在他與江振達的恩怨之中。
他好想念她那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靨。
如果時間能夠回到兩人相遇的原點,他發誓一定會放下上一代的仇恨,與她擦肩而過,靜靜地從她的生命里走開,絕不帶給她任何困擾與傷害……
第2章
痛!
刺骨的疼痛鑽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分不清楚這份疼痛是來自於頭部的創傷,還是來自於胸臆間的痛楚。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竄起了一團火,烈焰焚燒著她的心,痛得教她透不過氣來。
「映雨……」低柔的嗓音傳進她的耳里。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迷蒙的視線無法適應刺亮的光線。
瞿牧懷緊緊握住她的手,清峻的臉龐充滿疲憊,看到她清醒過來,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你終於醒了……」他憂悒的眸心定定地鎖在那蒼白的容顏上。
「這是什麼地方?」她乾澀的喉間發出微弱的音量,好奇地眨動眼睫,觸眼所及全都是單調的白色,白色的漆牆、白色的床單……
「你發生車禍,被送進醫院里……」瞿牧懷細心解釋,扶起虛弱的她躺坐在床榻上,盡量下去踫觸到她身上的傷口。
「我發生了車禍……」她的反應有些遲滯.抬跟環視室內一圈,原來她在醫院,怪不得手腕上注射著點滴。
「感覺怎麼樣?」她那疏離呆滯的模樣,令瞿牧懷擔憂不
她難受地皺起眉心,感覺身體就像被車子輾過般,全身心痛不已,尤其是左腿痛得抬不起來。「我全身都好痛……」
「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我會陪著你的。」瞿牧懷像哄小孩般地柔聲哄勸。
她空洞迷惘的目光順著他疲憊的俊臉移到被握住的手上,緩緩地抽回手,疏離地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吶吶地問︰「你是誰?」
這個穿著襯衫的男人是誰.她認識他嗎?為什麼他會用這麼哀傷的眼神看著她呢?
瞿牧懷看著她困惑的小臉,空蕩蕩的手心有一種被棄絕的悲痛感。
他因為她詢問的聲青愣住,她居然問他避誰?該不會……那揚車禍奪去了她的記憶……
但醫生明明說她的左小腿骨折,額頭上僅是一般外傷有些腦震蕩,並沒有談及失憶的可能。
「映雨,你還好嗎?」他溫柔地扶住她的雙肩。試圖喚醒她的記憶。
「你是誰?是醫生嗎?」她一臉怔仲。
「我不是醫生,我是瞿牧懷……你記得嗎?」
她掙了掙,疑惑地瞅住他。「我不記得……」
瞿牧懷是誰?她和他很熟稔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自己又是誰呢?她應該有姓名、有家人,有屬於她的一切,為什麼她的腦海里會一片空白呢?
她捧住纏著繃帶的頭部,努力地回想關于自己的蛛絲馬跡,得到的卻是全然的空白。驚懼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面對完全陌生的世界令她感到十分害怕。「我是誰……」
「映雨,你小心一點,不要踫到額頭的傷口!」瞿牧懷輕輕拉下她的手,深怕她踫痛了傷口。
「映雨……是我的名字嗎?」她無助的目光揪痛了瞿牧懷的心。
「是的,你叫江映雨……」瞿牧懷輕柔地同應她的問題,怕突來的刺激帶給她更多的折磨。
「為什麼我會一點印象都沒有?為什麼我會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激動地扯住頭發,額頭的傷口禁不住折騰,殷紅的血漬自雪白的繃帶滲出,痛得讓她的小臉皺成一團。
「你小心一點,別將額頭的傷口扯破了……」瞿牧懷箝住她瘦削的肩膀,凝睇她無助迷惘的小臉,柔聲哄道︰「你放輕松一點,醫生說你的頭部受了創傷,不只額頭有傷口,還有腦震蕩,等過幾天就恢復了。」
她听不進他安撫的話,倔強地蹙起眉心,努力沉下思緒想在空白的腦海里找回一絲記憶,無奈回應她的是無邊無際的頭疼,好似有條皮鞭無情地抽打著她的太陽穴,痛得她臉色三慘白。
「映雨……不要想了……」瞿牧懷覷著她荏弱固執的模樣,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
看著她受苦的模樣,心痛的感覺揪住他——她該不會腦部受了創傷,把他也完全遺忘了?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她痛苦不堪地癱軟在他的懷里.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濡濕了她的眼睫。
瞿牧懷捧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乖,別哭了,我幫你叫醫生來,讓他來看看你的情況好嗎?」
「 ……」她抽泣地點點頭。
莫名地,他低柔的嗓音仿佛帶著一股撫慰的力量,鎮定她惶惑不安的心。
他站起身,想到櫃台請值班護士連絡醫生;卻發現她緊緊扯佳他的袖口,拖住他的步伐。
她無助地咬著下唇,像個小孩般地啜泣,舍不得放手讓他離開她的視線。
他成了她在這個陌生世界,唯一熟悉的依靠。
「映雨……」瞿牧懷旋過身,覷著她那雙瑩亮的大眼楮,小巧的鼻頭哭得紅通通,眼睫還懸著未乾的淚珠。
在她無辜的眼楮里,看不到她因為過往恩怨糾葛的掙扎.只有全然的空白,完全的信賴,尤其她不經意癟起小嘴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純稚表情,讓瞿牧懷產生錯覺,仿佛回到了在紐約的時光。
「你會回來嗎?」她不安地詢問。
「當然,我只是去櫃台等,一會兒就回來。」瞿牧懷細細地安撫。
她像個小孩般緩緩放開手,看著他寬偉的背影離開單人病房。她依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環視室內一眼,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連她的記憶也是全然的空白。
她拭去眼睫上未乾的淚水,不安地想著,如果她一直記不起來過去的事,那她以後的人生該怎麼繼續?
瞿牧懷疑睇著躺在病床上的江映雨,方才他與護士送她到腦科進行檢查,虛弱的身體禁不起折騰,回病房後便疲憊地入睡了。
他細心地替她攏緊被子,回頭看著站在床尾翻閱病歷和檢查報告的主治醫生方仲強。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了?不是說額頭有傷口,只是受到輕微的腦震蕩,為什麼她醒來之後會記不得一切呢?」瞿牧懷擔憂地詢問。
看完資料後,方仲強才開口。「從剛才幫江小姐做的腦部斷層掃描和相關檢查看來,她的腦部的確沒有受到嚴重的創傷,至於記憶空白的部分,應該是得了‘解離性失憶癥’。」
「解離性失憶?」瞿牧懷一臉困惑。
「簡單的來說,解離性失憶癥就是患者在承受重大的創傷後發生了失憶現象,她對周圍環境的認知、自己的身份、意識和記憶遭受到破壞。而引發這種病況有可能是車禍受創所留下的後遺癥,也或許是過去曾經發生過令她難以承受的打擊或壓力。」
瞿牧懷的心驟然沉下,連神情都顯得十分復雜。
方仲強繼續解釋。「其實‘解離性失憶癥’是患者受到界重大的創傷或沖擊,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擊垮所產生的一種心理防衛機制,將痛苦的記憶、不好的感覺,甚至是自我,都排除於意識之外,解離性機制也算是患者對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
主治醫生的一席話,字字句句敲在瞿牧懷的心版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苦從心底滲出。
他自責地猜測,是不是他帶給她太多痛苦,所以她才會硬生生將他從記憶里驅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