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再次點頭,拍拍手腕,表示自己很會帶女圭女圭。
姜守歲拭掉眼角笑出的潤意,巧肩一垮,略夸張嘆氣,「老實說,是挺想生女圭女圭呀,無奈督公大人不配合,欸,所以還得請大伙兒再等等羅。」
第十三章 金屋藏督公(2)
馬車抵達清溪畔的小別業時,午後的春陽正暖,溪水潺潺間波光粼粼。
姜守歲熟門熟路踏進這座寧靜的宅子,過回廊,穿過月門,在主院落的寢屋內尋到似乎正犯著春困的督公大人。
男人應是剛沐浴過,雪白春衫微敞前襟,一頭烏溜溜的發恣意披散,長手長腳的他大剌剌躺在臨窗邊的羅漢榻上,真把自個兒躺出「個「大」字,一本被倒扣的藍皮書冊蓋在他胸前。
此際,和風與春光從窗外結伴而來,滿室是自然好聞的氣味兒,他五官輪廓與修長身形皆被瓖上淡淡的光,那些光點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正隱隱約約跳動。
姜守歲輕巧走近,挨在榻邊落坐,先是把他胸前那本書冊收好擱一旁,跟著撩開俊面上的散發,無意間發現他鼻下、頰面與下顎浮出點點青髭,瞧著有些頹廢也格外吸引人。
忍不住探指去模,微微的粗糙感輕刮指月復,她抿唇笑了。
手徐徐往下繼續撫著,松敞的襟口方便她的小手游走,她模到他左肩上被刺穿的舊傷,遂拉開他的衣襟,俯身去吻那道傷疤,跟著就听到男人從喉間滾出的申吟。
姜守歲沒有費事去瞧他到底清醒與否,兩片唇憐惜地吻了他的舊傷後,沿著他的鎖骨和脖頸一路往上,最後落在他啟開的唇間。
她才將舌尖喂入,後頸已被一只大掌扣住並往下壓,男人的唇齒與熱舌往她小小的芳口中攻城掠地,吻得她都快不能呼吸。
相濡以沫地纏綿了片刻,她伏在他胸前調息,好一會兒才撐起上身垂眸瞅著他,兩人臉上均是白里透深紅,兩頰紅撲撲。
「好像瘦了呢。」仔細端詳男人面容,她眉心微皺了皺,輕聲問道︰「是邊關兵力統合重整一事受阻礙了?」一直留心著朝野動向,她自是知道他近來為何事操勞,忙到他倆都已十多天未見上一面。
路望舒慵懶地搖搖頭,一把青絲被他搖得更散亂,笑起來能醉人。
「皇上的新政推行已近兩年,基石已然奠定,而今終能騰出手來好好整頓邊關軍務,不過是幾個自視甚高、倚老賣老的將軍,能順利疏通那很好,不能順利擺平的話也無妨,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無事了。」他徐徐眨眸,左邊眼尾下的那顆小痣格外招人。
姜守歲低應一聲表示明白,眸光猶黏在他臉上。
下一刻,她傾身過去,將雙手分別撐在他頭的兩側,彷佛霸道地將他禁錮在兩臂之間,男人因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鳳目微瞠。
姜守歲慢條斯理道︰「督公大人,小女子突然記起一事,也想通了一事。」
「願聞其詳。」他擺出一臉誠摯,瞳底湛湛。
「如果沒記錯,這座清溪畔小別業的主人家應該是我吧?還記得督公大人當年為了追求小女子,連著好幾日上門送禮,最後還大手筆拿出三座宅第的地契相送,而這處小別業恰是其中一座,是吧?」
「那份地契不是在姜老板手中嗎?」路望舒淡然笑著。「既是給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她樂了,笑顏如花,點點頭道︰「緣是如此。給了我就是我的,這座宅子的主人家是我,而督公大人也把自個兒給了我。」語氣,轉輕佻。「阿舒,嘿嘿,你來這兒,是被我金屋藏嬌了呢。」
她想通了,原來她才是有錢又有宅的「大老爺兒們」。
姜守歲的結論讓督公大人一時愣住,然後臉蛋和胸膛就遭輕薄了,被她模了好幾把也親了好幾下,把他眼尾下那顆小痣也都舌忝濕。
他低啞申吟,身體一下子變得火熱,于是反手一記回抱,將女子柔軟的身子不斷壓向自己,他一個翻身把嬌軟人兒困在底下,眼神深邃熾熱。
「歲兒想要的,我都願意給你,我的一切都給你。」寬額抵著她的眉心,起誓般喃喃言語,跟著貼上面頰不斷摩挲輕蹭,唇瓣滑過她的肌膚,渴欲渴情地親吻啃吮,似恨不得將她一口一口吞下。
姜守歲的粉頸被他淡布青髭的臉蹭得發癢,禁不住邊躲邊笑,小手輕捶他的肩頭和胸膛。「你啊你,等哪天真蓄起胡子來,定然是個落腮胡大漢,什麼斯文俊氣全沒了,信不信?」
「歲兒想看我蓄起胡子的模樣嗎?」他忽然問。
「想啊,可……你不能有胡子啊!」
「很快就能有了。」他嗓音低啞。
姜守歲聞言微愣,眸珠一溜,很快已反應過來。
她驟然捧起他的臉,推開些微距離想看清楚他的表情。「……阿舒莫不是辦完該辦的事了?可以不再當這個督公大人了?」
他的回答是一記生猛的深吻。
姜守歲的唇舌都被吻疼了,但是他近似默認的答覆讓她一顆心怦怦促跳,便覺得什麼疼都算不上疼,只想與他親近再親近,而很顯然的,某位大爺與她有同樣想法。
他的吻從燎原大火一般轉為涓涓細水,灑遍她的臉蛋與頸子下出來的肌膚,大掌安撫地在她頸側游移,漸漸往下探進她春衫的襟口,扯松層層矜持的束縛,掌心親昵貼著清肌。
「阿舒……」姜守歲低低喚著,氣息彷佛都吐進男人唇齒間。
他們倆在一塊兒也快兩年,男女間的親密之舉沒少做過,但一直有所克制,從未真正做個徹底,問題在于他。
他很堅持不能讓她有孕,擔心她一旦懷上孩子,未婚生子會引來非議。
她願意跟著他、等著他已是極其寵他,他也得為她著想才好。
就算找個隱密地方將她藏起來偷偷產子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活兒,可他過不了心中那道坎兒,不願她苦惱,也不願自個兒的骨血尚未出世就得承受這般委屈。
至于姜守歲,她對「未婚懷孕」這件事並不覺苦惱,只是她想生孩子也得督公大人願意配合。
他每每來親近,撩撥得彼此熱情如火,她在他那些千奇百怪的深宮中流傳的手段之下還能嘗到銷魂滋味,反觀他就痛苦了,最後不是死摟著她劇烈顫抖,要不就是難受到得浸泡在冷水桶中降溫。
但今日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的眼神熾熱堅定,手勁毫無遲疑,落在她唇上、膚上的吻帶著佔有氣息,像是揭掉某道封印,一切的和渴求噴泄而出,再不必壓抑。
她突然被他攔腰抱起,離開窗邊的羅漢榻,直直走往被一片輕紗垂簾隔出的內間。
身子重新落在榻上,是一張比羅漢榻更為寬敞的軟榻,午後的日陽從敞開的窗照進,迤周到內間這兒已化成旖旎的光暈,讓兩具貼近的身軀變得朦朧而美麗。
……
「歲兒……」他出聲,低啞喚著她。
姜守歲此際想應聲,卻是淚如泉涌,一雙杏眸迷蒙眨動。
「別怕。」他嗓音更為低柔,低頭吻著她的眼楮,吻去淚水。
他們總算走到這里來了。
她對他搖搖頭,並不害怕的,只是幾番心緒層層疊疊交纏。
是真的、真的在一起了。
幾世牽扯,感情太深,無法用言語表達,僅能這般相擁,深入對方血肉,宛如佔有對方的魂魄,這種感覺充滿難以言喻的親昵,彷佛天上地下覓歸處,永遠為那一人而來。
第十四章 余生跟你走(1)
半個月後——
西關,不知山連峰的某座山頭,錦衣衛的馬隊一行約二十人快馬疾馳在蜿蜒的山道上,打算趁著落雨前下山。
但來不及,老天爺變臉比什麼都快,潮濕的風撲面而來,一下子大雨便傾盆而下。遠天電閃雷鳴,一道道光束劈開混沌天際,雷聲雨聲轟隆隆作響。
突然,遠在天邊的雷電毫無預警逼近,似雷公電母現真身,接運三道電光劈落,兩道追在錦衣衛馬隊身後,第三道直接劈在最前頭。
領著馬隊疾馳下山的正是官拜一品的總領事提督太監路閻王本尊,此際一道雷電直落前頭,傳出人聲吆喝與馬匹淒厲嘶鳴,待視線稍定,領隊的一人一馬竟失去蹤影,山道緊臨深崖的這一邊乍然出現一個大窟窿,即使下著大雨亦能瞧見騰騰白煙,顯然是遭雷擊所致。
「督公大人呢?」
「大人不是在最前頭嗎?沒瞧見嗎?」
「沒啊!大人突然不見了,電光劈下來,雷聲大響,再去看就不見了呀!」
忽逢巨變,錦衣衛們紛紛扯住韁繩,透過雨幕面面相覷,胯下的坐騎躁動得不住踱步,馬背上的眾人也快瘋掉。
終于有人理解過來後扯嗓大叫,「大人這是連人帶馬被雷電擊落山崖了呀!快想法子下去救啊!」
原本井然有序的錦衣衛們突然間群龍無首,在大雨傾盆的山道上變成一群無頭蒼蠅兼熱鍋上的螞蟻,非常之混亂——因為督公大人遭雷劈,不見了。
*
足足有二十雙錦衣衛的眼楮可以證明,路望舒確實是在山道上突然消失蹤影。
當時雨那樣大,雷鳴大響,電光無比閃亮,不知山的山路一邊貼著山壁另一邊便是深谷斷崖,谷底終年彌漫濃霧深不可測,別說救援了,就是想尋獲路望舒的尸首都是天大難題。
噩耗快馬加鞭傳回帝都皇城、傳進弘定帝的耳中時已過去整整三日,之後連著幾日皆有消息傳送回來,結果全無進展。
弘定帝不得不面對眼前事實——向來是他手中利刃,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的路望舒,當真身死,不可能再活著回來覆命,所幸如今的朝局諸事已奠下基礎,少了他路閻王這一號狠角色,影響不至于太大。
就在朝野大小官宦與帝都百姓們對于督公大人之死一事,有人感慨有人稱奇、有人額手稱慶有人唏噓不已之際,一輛雙轡馬車在這初夏時分從一段香酒坊出發。
坐在車廂前頭負責趕馬的人兒一身夏衫舒爽輕盈,飄飄的裙襦彰顯出飛揚心情,定楮一瞧,竟是酒坊女老板本人,趕著馬車出帝都城門,一路揚長而去。
「這是擺月兌了路閻王的糾纏,開心得不得了吧!」
「您老兒說得在理,咱要是她啊,一听聞路閻王遇難身亡也要歡欣鼓舞。」略頓,此人又道︰「說個大實話,咱對督公大人沒意見的,他手下的錦衣衛除貪官、殺污吏,實也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啊……」
「欸,就只是那般糾纏人家姜老板,先是連番上門送禮,跟著侵門踏戶的,都像惡犬撒尿畫地盤似,才不管人家一段香的姜老板願意不願意,先標記下來再說,如此一來,姜老板想嫁人是不能夠了,有他路閻王在,誰人敢娶?」
「所以才說路閻王遇難身亡,最高興的莫過于姜老板啊!」
一早等著開城門的帝都百姓,好些個都瞧見一段香的馬車,當中不乏識得姜老板的酒坊常客,而姜老板在等待城門開啟之際也大方跟常客們閑話家常,等到姜老板趕著馬車出城門,幾位大叔大爺湊在一塊兒便議論起來。
「無論如何還是替姜老板高興啊,回頭再去一段香光顧光顧。」
「那是那是。」有人頻頻點頭。「就盼壞的去、好的來,姜老板年歲也不小,是該好好挑戶人家嫁人,且看她何時回帝都,老夫識得幾個年輕俊才,還能幫她牽個紅線哩。」
此時被眾人以為「擺月兌路閻王糾纏,開心得不得了」的姜老板在離開帝都好一段距離後,緩下趕馬的速度,回首朝車廂內的人問道——
「還好嗎?會不會暈?咱們回清泉谷還需幾天時間,要不要先找個隱密地方讓你下來透透氣兒?」
隔著厚厚垂簾,車廂內有輕沉的男子嗓音傳出,細細去听,竟帶著些許柔弱和全心依賴的味兒,「但憑娘子安排,為夫無不遵從。」
姜守歲抿唇一笑,頭轉正朝前,輕靈靈揚動手中馬鞭,揚聲道︰「好啊,那一切就听本娘子安排,帶著我家相公邊游山玩水邊歸家羅。」
喲呼——
一個俏皮呼聲張揚響亮,雙轡馬車被她趕得唾薩作響。
抬眼望去,忽覺不管是萬里層雲抑或千山暮雪,即便她只影向往,不遠那方也有等候之人,更何況,自個兒並非形單影只啊——
她有督公大人為伴。
馬車在傍晚時分進到一座秘密山谷,此處是姜守歲才知曉的秘境。
谷中有一處山澗,澗水甘甜清涼,路望舒下馬車後,坐在澗水邊洗了把臉,頓覺精神許多,只是臉色還是偏白,感覺還得養上幾日才能恢復元氣。
姜守歲取來巾子幫他擦干面龐,忍不住叨念,「還以為僅是跟皇上告罪一聲就能辭官出宮,誰知還得演那麼一出,阿舒演歸演,量力而為啊,作甚把自個兒折騰成這模樣?瞧著多讓人心疼……」
路望舒咧嘴一笑,一把將站在跟前的她摟住,腦袋瓜在她胸下蹭了蹭,深深呼吸吐納後才抬起頭看她。
「不這麼做,皇上不會放人,即便放我出宮,也定會讓人暗中盯梢,盯一輩子,永遠都別想自在過活。」
他利用出任務的機會,加上大雨遇雷擊的天時,不知山險峻的地利,還有在場二十名錦衣衛可供作證的人和,讓「督公大人」這個身分徹底消失。
那一日在不知山上,天時和地利制造出完美場景,他要做的就是利用眼前景象營造出他被雷擊中並掉落絕壁深谷的假象。
那一刻雨幕阻撓視線,電閃雷鳴間他當機立斷,對緊跟在身後的三名錦衣衛連連施術,正所謂三人成虎,一開始有那三人「親眼目睹」他遭遇意外跌落深谷,嚷嚷著要救他,整隊人馬自然會相信他果真遇難。
姜守歲模模他瘦了的臉容,皺起巧鼻,像要掐他又舍不得似的,「知道你打算出宮遠離朝堂紛爭,我就一直有所準備,酒坊和鋪頭該安排的人事物皆有著落,但那一日你溜進酒坊後院尋我,見你那模樣,差點把我嚇壞。」
「對不起。」路望舒老實道歉。
他驟然施術又日夜兼程地趕回帝都,臉色絕對好不到哪里去,差一點就要在她面前嘔血,萬幸有忍下來,不然她定會更氣惱他,當然……也會很心疼他。
欸,他是喜歡讓她心疼,但又舍不得她太疼,為這樣矛盾的心情苦惱,竟覺胸中流淌著說不出的蜜味。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再次認錯,語調低柔。「娘子笑一個好不好?還是我給娘子笑一個?」說著,他鳳目彎彎,微翹的唇角上提,貝齒輕露,笑得無比好看。
「……你這只妖孽。」姜守歲捧著他的臉使勁地揉,氣都氣不起來了,干脆低頭去咬,四片唇瓣親昵相貼,舌尖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