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爺爺?」顧南弦柳眉一挑,很是納悶。「您怎麼會跑來這里?」
村長家在藥王谷的正中央,可以說是整個谷中最熱鬧的地方,怎麼會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唉!這不是為了我那孫女來采花嘛……」
村長也姓顧,嚴格說來也是藥王的後人之一,顧謙一脈是藥王的直系後人,而村長則是旁支,只是這千年的繁衍藥王的血脈早已淡薄不已,壓根兒就沒了之前的嫡庶之分。
如今的藥王谷早已不談什麼血脈、嫡庶,就像一個普通的村落,各自過著各自的小日子。
顧南弦抬頭看去,果然發現山溝上生長著一簇簇很是粉女敕的桃花,時值三月,雖是季春,谷中的桃花卻依舊明媚,很是漂亮。
顧南弦記憶中的村長與爺爺不僅年齡差不多,就是性情也一樣,是個十分疼愛小輩的老人家,他有個極好的兒媳婦,把家中打理得有條不紊,幾個孫兒也都十分規矩懂事,唯有那才兩歲半的小孫女顧依依還是看什麼便要什麼的年紀,村長怕就是為了替那小孫女采花才會跌到山溝里。
「村長爺爺,我播您起來吧。」
此時村長家恐怕是找人找得要瘋了,這里本就偏僻,加上山坳又深,村長的聲音又不大,就是曾找到此處恐怕也尋不到人,幸虧顧南弦听力好才有辦法找到受困的村長。
天色昏暗,村長看不清找到他的人是誰,直到顧南弦湊近他才瞪大眼。「是弦丫頭啊!你這小身板能有什麼力氣?你……」
村長本想再次叫她去他家替他喚人,可一想到這小丫頭因為自己的長相很是自卑,不太愛踏出家門,怎麼可能會替他去跑這一趟?
但要她去叫吳氏那幾個兒子他又是千百個不願意,正想著該怎麼辦時,他突然感到自己身子一輕,就這麼被顧南弦給擔了起來。
「弦丫頭,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村長很是詫異,她不只將他播起來了,還十分穩當,晃都不晃一下。
顧南弦笑而不答,而是道︰「村長爺爺,要不我先帶您回去歇一歇吧?吃點東西墊個肚子,晚點我再讓子毅大哥來接您可好?」
顧子毅是村長的長孫,也是這谷中為數不多不嫌棄顧南弦這張爛臉的人。
村長家離自家還有好一段距離,等她去叫人來再送村長回去都不知幾點了,還是先讓人在自家歇會、包扎好了再送人回去吧。
村長一早便掉進了山溝,不僅餓了一天還渴了一天,加上又摔斷了腿,可以說是折騰掉半掉命,能有個地方歇息還有東西吃,他自然沒什麼好拒絕,偏偏他就是不肯。
「我不去,我和你那嬸娘不對盤!」一想到吳氏村長便滿肚子氣,本來有氣無力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論理他是長輩,與吳氏一個晚輩計較其實有些說不過去,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和顧謙是老相識了,顧謙熱心助人,這谷里有誰生了病又無法自己處理的全都會往顧謙家跑,就是他也不例外。
幾年前他的老伴突然月復疼不止,他給把脈也看不出原因,只能將人送到顧謙家,顧謙的醫術也確實高超,幾帖藥下去妻子便不疼了,兩人道謝後歡天喜地的離去,誰知走到半路吳氏追了過來,說他沒付診金。
他當場傻了,因為老友的脾性他很了解,根本不可能向他收診金,于是問了句是誰讓她來討的,誰知吳氏一听就變了臉色,竟是指著他的鼻頭大罵,說整個藥王谷的人都欺侮顧謙,顧謙心善不好開口,他們這些人就變本加厲,其他人就算了,現在竟是連他堂堂村長也要佔便宜,怪不得眾人都有樣學樣,全是他這個村長帶出來的。
那日吳氏還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罵得周遭的人都出來看笑話,最終還是他听不下去,答應付診金給她,誰知她竟是獅子大開口要了三兩銀子!
村長一想到當日的情景便忍不住動氣,三兩銀子自然不算什麼,他氣的是吳氏那副嘴臉與態度,事後他才知道吳氏早已做了不知多少回這樣的事,偏偏吳氏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因此眾人大多是模模鼻子認了。
最令他生氣的是,他後來才知道吳氏這麼做根本不是為了顧謙,而是為了她自己,那些收來的診金顧謙根本就不知情,全數進了吳氏的口袋。
村長得知此事,第一時間便告知顧謙,顧謙這才知曉吳氏背著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可吳氏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顧謙只能喊來顧平訓了他一頓,讓他管好妻子,無奈顧平是個妻管嚴,才說沒兩句便被吳氏給壓得不敢還嘴,壓根兒就不頂用。
村長見老友家事多,還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佷媳婦,漸漸便與顧謙少了往來,倒不是因為錢傷了凰情,而是不想看吳氏的嘴臉,每回去都被吳氏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瞪著,久了也覺得臉面掛不住,干脆就不去了。
顧南弦當時年紀雖小,但也知吳氏與村長一家幾乎沒有往來,听村長這一說忙道︰「村長爺爺您放心,我目前不住在顧家。」
村長聞言眉頭未松,而是奇怪的問︰「你不住顧家住哪兒?」
顧南弦眼珠子轉了轉,輕聲道︰「村長爺爺難道不知我嫁人了?」
「你嫁人了?」村長瞪大眼。「什麼時候的事?」
這藥王谷就這麼丁點兒大,誰家娶媳婦、嫁女兒就是再低調也不可能一聲不響,更何況顧南弦還是顧謙最寶貝的孫女,就是吳氏也疼得緊,怎麼可能連宴席都沒擺也沒通知?
顧南弦也沒多做解釋,只是加快腳步回到家中。
第五章 娘子桃花運旺盛(1)
書黎遠遠便見到顧南弦的身影,也看見她身後摘了一個人,瞧那身形像是個男子,當下臉色就變了。
「這臭丫頭當真給我救了個男人回來!」
說不出心中的煩躁是什麼,總之見她竟捎了除他之外的男人,他就是渾身不舒爽,就是方才的燒雞腿都不香了。
直到顧南弦的身影走近,書黎那焦躁的心情突然就定了,因為他總算是看清了她背上的男人是誰。
「村長?您這是怎麼了?」
村長在看見顧南弦帶著他進的屋子時已是瞪大了眼,又听有人喚他,這一看雙眼再次瞪大。「書公子?你怎麼會在這?」
這藥王谷中沒人不認識書黎,主要是他那張臉太招搖,且還是這百年來唯一一個在毒谷里撐到救援來的人,不出名都難,結合方才顧南弦說她嫁人的話,村長似是明白了什麼,那蒼老的臉有些不敢置信。
但書黎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多說,只能低聲問道︰「弦丫頭,你嫁的人……」
其他屋子還未整理,這房里唯一的床榻又被書黎給佔了,顧南弦只能暫且讓村長坐在椅子上,直到將他收拾妥當,才回他一抹微笑,大方的道︰「村長爺爺,給您介紹一下,我的相公阿黎。」
書黎在听見她稱呼他相公時,心髒不由得跳快了幾拍,俊顏卻仍是淡漠,那模樣說有多傲嬌就有多傲嬌。
村長朝書黎笑了笑,抬頭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屋子,忍不住開口問︰「弦丫頭,你怎麼會搬到這兒來住?就是你嫁了人,可你爺爺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他的東西全都留給了你,你不住你家住到這兒做什麼?」
說完,想到老友臨終前托付他的事,村長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臉色也愈來愈難看。顧南弦仍是不回答,只是問︰「村長爺爺,您先喝杯水,我給您看看腳可好?」
她倒來從空間里帶出來的井水,此時的村長太過虛弱,井水對他能有一定的恢復作用。
村長心里有事,拿過水便喝,隨意的點點頭算是應了。
就在他點頭的剎那,顧南弦發覺那個和書黎一樣傲嬌的空間又開始轉動了。
即使體驗過,可再次看見那上千個藥格在意識中轉動,顧南弦仍然覺得很是壯觀。
她想起爺爺告訴她殺一人救百人,只有如此才能洗去她手中的鮮血,當時她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此刻她完全明白了。
她被選中成為藥王的傳人,這萬藥閣的存在除了要宣揚藥王谷之名,最重要的便是要讓她行善,只是她上輩子殺了不少人,有壞人也有無辜之人,這麼算起來她恐怕得救上上千甚至上萬的人才能洗去這一身的罪孽……唉,任重而道遠呀!
既然不是能一蹴可幾的事,她也只能先拋到腦後,專心處理眼前這微小卻也珍貴的「功德」。
她將手放至村長腫脹的腿腳上,很快的診斷書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隨即幾個藥格便泛著金光,爭前恐後的飄浮而至。
相較于頭一回的興奮,這一回顧南弦鎮定許多,也有了欣賞這些藥格的閑情逸致,她發覺這些外表看似不起眼的小藥格一個個都是鑒金做成,本身材質就十分驚人,且這些藥格中靜靜躺著的不只是藥材,甚至還有著一粒粒像芝麻或豆子一般大小的東西,她仔細一瞧發現這玩意兒像是種子。
這是讓她用完了還得還的意思?
她有些不明白,索性叫來上回使用過的藥格察看,卻發覺里頭短少的草藥早已補上,一點兒也沒少,既然有自動填滿的功能,那這些種子到底是用來干麼的?
顧南弦迷糊了,突然想起空間中的那塊小藥田,于是調動意識,隨手拿了一種草藥的種子將之灑上,又澆了些井水後便不理會了,反正這空間的一切都需要她慢慢模索,直接做就是了,結果會告訴她答案。
一心二用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在做這些事的同時她也清楚了村長的傷勢,簡單來說便是人老,骨頭太過脆弱,這一摔將腿骨給摔裂了。
她配了一帖活血療傷藥,又配了一帖接骨的藥膏後,拿來兩塊板子,先做好暫時的固定免得加重傷勢,才對村長道︰「村長爺爺您先坐會兒,我去給您配藥。」
村長听見這話驀地回過神,看著自己不知何時被捆上板子的左腿,很是詫異。「配藥?弦丫頭,你什麼時候學會的診病?」
或許是方才痛迷糊了,又高興自己獲救,一時間沒能想太多,直到此時坐在屋里,加上喝了那杯水後莫名覺得精神許多,村長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女怎麼與他認識的顧南弦完全不一樣,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顧南弦是好友唯一的孫女,幼時常常跟在他身後村長爺爺長、村長爺爺短的喊著,嘴甜又可愛,他甚至動過心思將她嫁給長孫。
可惜隨著她年紀漸長,與吳氏愈來愈親近,對他的態度也變了,且個性不像年幼那般討喜,甚至變得很是驕縱任性、尖酸刻薄,別說是喚他一聲村長爺爺了,就是見著了也當沒看見,連聲招呼都不打。
然而今日的顧南弦竟好似又回到年幼之時,不僅又喊他村長爺爺了,且對他尊重有禮,讓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對于這個問題,顧南弦知道以後肯定會有許多人問,早已想好了說詞,「村長爺爺,我前陣子不小心摔下山坡,整整昏了三日,醒來後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倒是這三日里我夢見了爺爺,還夢見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告訴我,他救我是要讓我代他去救更多人……」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身為殺手要是連這點特長都沒有,她早就不知死上幾百遍了,當場就編了一套神仙救命、傳授醫術、揚名立萬的戲碼。
村長听得一愣一愣,一旁的書黎卻是額角一抽一抽。
編!你再編!看著那雙明顯靈動幾分的圓眸,書黎很確信她在糊弄村長。
從頭到尾他神色淡然,村長卻像是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感謝、一會兒目光含淚,甚至當場開口問了她好幾種草藥名稱。
至于為何只問草藥名稱,那是因為之前的顧南弦曾干過把野草當草藥的蠢事,所以只要她能說出口村長便信了。
不得不說,人老了果真特別容易騙……咳!是相信鬼神之說。
而村長的這份相信在顧南弦配了藥回來後更是達到了十成十。
看著眼前彷佛有神光加持的顧南弦,村長忍不住嘆道︰「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忘了事也不打緊,有些事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爺爺過世前一直很擔心你,如今你得到老神仙的傳授,能夠再次發揚藥王之名,你爺爺也能安——不對啊,弦丫頭,你怎麼會住到這兒來?」
顧南弦一邊替村長抹上接骨的膏藥,一邊眨著雙眸無辜的道︰「我也不曉得,我一醒來便在這兒了,嬸娘說我嫁了人本就該去外頭住,可我印象中這兒似乎不是我的家,加上昏了三日家里早就沒了米糧,于是我便一邊問一邊找,想回去向嬸娘要點米糧,誰知嬸娘說……」
有狀不告是傻子,她不是傻子,所以原原本本將吳氏拐騙家產的事告訴了村長。
村長听完那叫一個氣呀,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惡婦!」
顧謙先前來找他,並將一些東西交給他時他還當是顧謙多心,畢竟不只是他,整個藥王谷的人都知道吳氏對顧南弦的寵愛,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疼,就是他這麼不待見吳氏也不能否認這點,誰知道不是老友多心,而是他缺了心眼!
他以為吳氏不過就是貪了些,對幾個孩子該是真心疼愛,沒想到他竟是錯得離譜,吳氏這心腸可是比毒谷還要毒,捧殺也就罷了,居然還謀財……不只如此,說不定還害命!
想到顧南弦便是與吳氏爭吵才會滾下山坡,村長頓時感到十分害怕,不行,他絕不能放任這個惡婦繼續橫行霸道!
「弦丫頭,你別怕,有村長爺爺替你作主!那些家產是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他怎麼可能不留給你反倒留給外人,就算那人是你叔父也沒有這個道理,你年紀小被那毒婦蒙騙,如今村長爺爺知道了這事,斷不可能再讓那毒婦鳩佔鵲巢!你別擔心,你爺爺早已替你留了後路,至于吳氏,她還真以為我是怕了她?那是我不欲與一個晚輩計較罷了。」村長這話倒是真的,顧謙生前為了家庭和諧不願與吳氏撕破臉,他自然也不欲去摻和,可如今老友都走了,他還怕什麼?若是讓老友知道自己得了托付卻沒能替他照顧好孫女,他百年後哪里還有臉去見好友?
顧南弦告狀得逞,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而是道︰「村長爺爺,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吧,我如今過得也還好。您看,這些東西都是我今日去藥王城換回來的,有了老神仙的相助,這日子也算是有盼頭,叔父的事您先別插手,若是之後有需要您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告訴您,請您替我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