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是長得人模人樣,我真會以為你是豬公轉世。」吃飽就要睡,睡飽就要吃,那是小嬰兒的專利,他在跟小嬰兒爭什麼?
「我要跟你借住一晚。」
「借住?!你說什麼天方夜譚?」
「如果代價是說床邊故事給你听,我OK。」
「你OK,我不OK!暗耿軒,我要送客了,你慢走。」
開什麼美國玩笑!陪他吃、陪他喝,還留他過夜?這種事如果她姚知雨做得出來,那她多年來防防得密不透風,不就變成是一場天大笑話嗎?
她和他才見過幾次面,兩人根本不熟,就像初長的青梅,又生又澀!他肖想留宿,當她這兒是想來就來的民宿嗎?
「我在你床下打地鋪就好,不會佔你床位的,你放心。」
「我不可能放心的!」一個才剛剛對她說過「我要你」的男人,說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天曉得這大胃王會不會半夜饑渴,就把她給吞了?!
甭男寡女,太有想像空間了。不行!她絕不許任何男盜女娼事件發生……呃,說得過火了,總之,她不留他過夜,絕不!
「你是心有雜念才會不放心,但我坦蕩蕩的只求睡個安穩。」在追到手之前,不論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他都說得出口,反正,傅耿軒打定主意賴在她屋里了。
「你朋友段先生就住在巷子的另一頭,你找他去。」
「我跟他不太熱,不好意思再去叨擾。」傅耿軒故意撇清。
「我們就熟嗎?」
「至少我替你洗過腳,要是我沒有心想跟你熟悉,我還真做不來。」
「不準你再提洗腳的事!」
「也是啦!洗那只又髒又臭的腳也不是什麼天大的恩惠啦!是我活該,幫忙人又搓又洗,還連提都不能提。」沒半句責罵,卻字字擊中姚知雨的良心。
「洗腳的事我剛才已經謝過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一再掛在嘴邊討人情!」
「我沒有討人情,我是在……博取你的同情。」他滿嘴胡言亂語,如果死後,真可能會下十八層地獄了!
「你……少來!」一見他炯炯的目光霎時間黯淡,沉沉訴說他的疲憊與無奈,姚知雨在斥喝之後,強硬的心卻開始軟化。
她從來沒有這樣窩囊過,無波的心更從來不為男人激蕩。
可他,現在卻緊揪住她為他而柔軟的心腸,她引以為傲的堅實防衛壁壘竟一寸寸剝落崩塌,怎麼辦……她好懊惱。
「你慢慢考慮,浴室先借我沖個澡,水費我照繳。」傅耿軒像個熟朋友般的拍拍她的肩膀,不待她反應便逕自洗澡去。
「喂!」她抗議地追在他後頭,隨著他關上浴室的門,嘩啦啦的水聲立即沖下來阻絕她的聲音。
姚知雨一陣恍惚,呆呆地轉身將背貼在門旁,听著那充滿撞擊力的水瀑聲,她的腦海竟然浮現一些不曾有過的旖旎畫面,教她瞬時面紅耳赤。
難道她真要讓自己變成一場天大笑話?
她無法想像這屋子里飄動著男人陽剛的味道,卻又莫名其妙地渴望被他那惑人的氣息包圍。
完了!他自在地跟風一樣,說來就來,說不走就不走,那多變的眼神又教她心海狂浪不斷,迷失了向來自持的方向,思緒擺蕩著,不知往哪兒去。
「你不想走,就留下來吧!」不知什麼時候,她听見自己那樣說。
***
自此,姚知雨的屋里每逢星期假日就會多出一位遠來投靠的大食客。
而這位大食客要求愈來愈多,不但從客氣的打地鋪借宿一晚,一變成為常住客,這下連專屬床位都敢開口要求。
「喂,打個商量,冬天好冷,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打地鋪?」
「好啊!睡沙發是比較溫暖。」
「你認為你那張兩入座的沙發容納得了我?」
博耿軒哀怨地瞟她一眼,真懷疑這女人是哪里不對勁,每次都對他好冷漠。而他更懷疑自己是哪里出了毛病,竟然與她同處一室睡上下鋪這麼久,什麼「好事」都沒發生過。
明明多次被她無意間散發的風情惹得心癢難耐,卻總是堅持以尊重為先,默默按捺住自己的沖動。
說來也許沒人會相信,兩人假日「同居」的生活接觸機會何其多,但他們卻連一個情人間最簡單平凡的親吻都沒有。
「不然你想怎樣?」她的語氣平淡,眼神卻柔和。
這陣子以來,姚知雨被他拉著到處追尋美食,每每看著他的好食量、好睡相,談話也總能引起她的興趣,她已經習慣他的出現,甚至喜歡他的存在。
是他的存在讓她體會到何謂安全感,有他睡在床下的夜晚,她睡得特別酣熟。
一向以為自己很獨立,所謂伴侶就是「絆」侶,跟在身邊繞只會礙手礙腳又礙眼,可直到真正屋里有個男人在走動,他健康有力的均勻呼吸聲及朗朗笑語,像在傳達一種名為幸福的訊息。她終于在心底暗自承認,她喜歡這種感覺。
「我想你分我一半床。」
「你會不會太霸道?」
「我覺得剛剛好。」
「不行,這樣很奇怪。」幾個月來,她睡床上,他緊鄰著她的床打地鋪,這已經夠曖昧了,若再允他上來分一半床位、共蓋一條被,那她到底還要不要見人啊?!
「是因為……我們沒有發生過干柴烈火的關系,所以不能睡在一起?」傅耿軒眼楮一亮,覺得事情大有轉機。
「你干嘛這樣講?!」他的說法嚇壞她了,這家伙就不能含蓄一點喔?
「知雨,你想的話可以跟我講嘛!我樂意之……」他的「至」字還沒講完整,砰地一聲!頭已被她手中的雜志硬敲了一記。
「你如果再說這些無恥的話,我就不讓你來住了。」姚知雨三分氣怒、七分威脅。
「我哪里無恥?要真無恥,早就跳上你的床了。你哪次睡覺不是嗯嗯啊啊惹得我心浮氣躁,我都沒抗議了,你還說我無恥?」他非但不無恥,還幾乎君子得丟盡天下男人的臉了!
美色當前,問世間有多少男人能忍得住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是他被惡夢里的她給嚇得心靈殘留陰影,若說這叫懼內……好吧!雖然他不想承認,卻偏偏是殘酷的事實。
「誰睡覺嗯嗯啊啊!你別亂說!」姚知雨白女敕的臉蛋立時通紅,這男人講話真的很不婉轉,她羞怒交加,手中握著的雜志又打過去。
「姚知雨,你是我命中的……」傅耿軒攫住那只細瘦的手腕,雜志掉落在地。
沖動的情緒蟄伏在他心口,老天!他要如何解釋她是他命定的貴人老婆?
他自己都不盡然相信這個論調,又怎麼去取信于她、說服她?
幾番踟躕,他終是吞下這個秘密。
「命中的什麼?」克星?想想也是,她是曾惹了許多麻煩而殃及到他。
「其實,你早晚都會是我的人,這點我希望你記住。」傅耿軒的語氣驟降,腦中卻陡然冒出一團疑問。
他說她早晚都會是他的人……
那麼,他到底愛不愛她?
他口口聲聲說要馴服她、讓她愛上他,可照目前情況看來,她總是高高在上,而處于下風的始終是他。
他究竟是怕死才強迫自己來遷就她的一切?還是他真喜歡她這樣的女人?
這麼冷情、無趣、不苟言笑又有點暴力傾向,每每使他黯然神傷、倍感挫敗與打擊的女人,真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伴?
她的缺點那麼多,他會不會太委屈了?也許娶了她,他更將因為不堪凌虐而益發短命?
他尚且在一堆問號里鬼打牆,那女人猶自說著。
「傅耿軒,你少自說自話,反正以後你要來就來,不來我也無所謂,但是分一半床給你,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