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倚嫣禁不住炳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潮濕了。
她終于撐起身子靠枕而坐,示意素心收手,笑得巧肩猶在輕顫。「千年老妖嗎?唔……那侯爺肯定是只千年男狐狸妖,才會把我這般持身甚正、律己甚嚴的人迷得亂七八糟,欸,這下真明白了,不是我的錯,都怪他太妖孽。」
在貼身伺候的三人面前,喬倚嫣這個主子從未掩飾對蕭陌的喜愛,芳姑姑更是清楚當中緣起,畢竟當年天元糧莊陷險,當時候她亦是緊跟在喬家老祖宗和小姐身邊。
丹魄打輸了仍舊笑呵呵,芳姑姑忍不住搖頭笑嘆,素心則是深覺好氣又好笑又……反正三人臉蛋全都紅撲撲,是被自家小姐坦率到過分的傾慕之情給弄到臉紅紅。
這一路往南,路上平靜得很。
北境大軍屯堡到帝京,若以六百里加急傳送消息之速,快馬加鞭、沿途換馬不休息,僅需跑上三天。蕭陌沒打算那樣凌虐眾人,也凌虐不起,到底奉召回京的隊伍里拖著幾輛鑄鐵打造的囚車,還有絕對耐不起行軍操練的卓昔年,更有他蕭陌的家眷。
……家眷。他的。
腦中頭一次浮現這個詞時,他愣住,是很自然而然跑出來的,先是令他怔然,而後訝然,最後明白過來,他是真的擁有家眷了,貨真價實。
回京路上的頭一晚,他令整隊人馬進入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內就地歇息,洞窟內四通八達,有幾座天然泉池,蕭陌的那兩百名親兵熟門熟路得很,該將座騎綁在哪兒、該在哪兒生火造飯等等,全訓練有素,各就各位,顯示此地早被這群精銳探勘過無數次。
至于喬倚嫣這個「小老百姓」,初次造訪,對這座洞窟可就好奇極了。
在馬車上窩了好幾個時辰,時不時被芳姑姑喂食,此際根本也不覺餓,她被婢子扶下馬車進到洞窟中後,就耐不住性子到處探索。
總之不會迷路,只要尋著火光和聲音就能回到眾人駐扎之處,連素心和丹魄都被她趕回去跟芳姑姑一塊兒用飯。
但她沒料到竟在彎彎繞繞的洞中遭遇「綁架」!
「綁匪」在某個洞口轉角出手,一條鐵臂從她身後探來箍住她的腰,一只粗獷大掌瞬間捂住她驚張的小嘴,將她帶進暗處。
她心肝震,然鑽進鼻中的是日漸熟悉的氣味,令她繃緊的身子一軟。
「是我。」蕭陌在她耳畔低沉吐語。
小小被嚇著的喬倚嫣狼掐他臂膀一記作為報復,結果硬邦邦根本掐不下去,不過倒是讓他很快地撤了擔住她半張臉的大掌。
喬倚嫣在他懷里轉過身,嬌嗔地拍了他胸膛一下。「侯爺沒在前頭應對卓公公,倒躲起來嚇妾身?」
蕭陌道︰「卓公公注重保養,正讓隨行的徒弟為之燻香敷臉,晚上亦不進食直接接一覺到天明,無需對付。」
她嬌哼。「所以侯爺閑閑無事就來對付妾身?要我被嚇壞,瞧侯爺舍不舍得?心疼不心疼?」
一時間,蕭陌又有無言之感,暗自調息後才沉聲道︰「跟我來。」
謗本不是「跟他去」,而是被他「挾抱帶走」,喬倚嫣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是說,呵呵,她也沒想過要拒絕啦。
足不沾塵被他挾著在洞窟中轉來繞去,約莫一刻鐘後,他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之處放她雙足落地,不讓她在無盡闐黑中感到害怕似的,一只溫暖大手一直托著她的肘。
擦啦!啪!轟隆——眼前猛地驟亮!
都不知他是怎麼變出的把戲,手中竟多出一根熊熊燃燒的小火炬,瞬間照亮彼此,也照出她此時身所何在。
莫怪會感到陣陣熱氣,他們正站在一座溫泉池畔邊,地底涌出熱泉,形成一座約莫三個浴桶寬的圓型溫泉小池,相當適合泡澡,她不禁瞠圓眼楮。
蕭陌道︰「下去把身子浸暖了,這里的熱泉具奇效,能松馳肌筋,我在邊上守著,不會有人闖進。」
盡管男人語氣硬得像在發號施令,喬倚嫣剎那間卻心花朵朵開。
感情他挾她來此秘境,只為讓她泡一場溫泉浴、好好舒松筋骨?
「為什麼?」她偏要問,羽睫輕眨。
「昨晚……嗯,還有凌晨……」蕭陌盡可能面如止水,但著實不容易。「把你累得狠了,浸在溫泉中能仔細疏通氣血,想來會好些。」
這個身為鎮北大將軍兼定遠侯的冷峻男子,今兒個在他自己的兩百名親兵以及卓公公那些人面前是沒怎麼搭理她的,非常冷酷地維持著大將軍侯爺的本色,原本以為男人位高權重了就那副德性,但喬倚嫣真真沒想到,他心下竟悄悄替她琢磨了這些。
「謹遵侯爺之令。」她俏皮道,隨即當著他的面解開腰帶、輕卸衣衫。
她只要一沒臉沒皮,他就臉紅心跳,加之兩人已有肌膚之親,見她立時卸衣,蕭陌氣息頓時濃灼,費了好大力氣才令自己調開目光。
「水雖不深,仍須留心腳底下,別踩滑。」他清清喉頭叮嚀,並將小火把插進石壁上一道天然裂縫中。
喬倚嫣踏進溫泉小池里,甫坐妥便舒服地吁出一口氣,邊回眸往邊上看去,竟已不見那男人高大身影。
「我在。」沒入某處暗中的蕭陌察覺到她的心焦,在她喚他之前便先出聲。
喬倚嫣听聲辨位,但任她雙眸張得再大,怎麼看皆是黑黝黝一片,只除溫泉小池這兒留有火光。
「侯爺若把妾身落下在這兒,我膽兒小,只能放聲大哭了。」心安了,她在池里輕挪,找到最舒適的位置。
溫泉熱度偏燙,但又不會太燙,對她這一具剛識得魚水之歡又在馬車里顛了好幾個時辰的身子來說,此時能浸潤其中實在太美妙。
她的冷面侯爺其實對她很好啊……
暗中,男人低沉嗓音響起,徐聲道︰「夫人膽子大得很,哪里小了?」略頓。「今日在途中,恰尋到時候與你那位護衛教頭雲大叔說上話,從他口中听得更多當年蒙剎兵圍攻天糧莊的事。」
「那一日我家雲大叔和他帶出來的那些人可厲害呢,要動員全糧莊堪用的人力,還得顧著我家老祖宗和我,雲大叔他——」
「雲教頭說,全是听你指揮調度。」男嗓淡淡打斷她的話。「第一時間他僅想護著老東家和你這個小小少東家逃跑,但你安排人手想將祖母送走,自己卻不肯跑,結果你家老祖宗跟你一樣固執,仍跑回頭尋你。」
「什麼固執?不準你說我祖母壞話!」
周遭靜了會兒,蕭陌才又出聲,語氣柔軟些許。「是本侯有錯,不該議論長輩,回京會去她老人家面前磕頭。」
喬倚嫣帶笑嬌哼。「自然是要帶侯爺回門的。」
藏在暗中的峻龐勾了勾嘴角。
一會兒,他淡淡將話題繞回來。「你可知,蒙剎兵圍你天元糧莊那日,若無你坐鎮硬是讓眾人扛住第一波攻勢,待我領著三十名弟兄趕到之時,怕糧莊早被攻陷,莊子里的男女老幼很可能盡數遭屠殺。」
「妾身知道啊。所以大伙兒能堅持到你帶人趕來,足可說明我真真是顆定心丸,再有我真的也挺厲害。唔……不過我再厲害,都不去侯爺麾下啦,才不要被你管著……咦?」
有陰影罩落,她倏地側眸,男人無聲無息乍然現身在邊上。
蕭陌原本對她的「再厲害都不去他麾下」之說感到好笑,听到最後一句,突然不太痛快,沒多想,人已從暗處躍出。
喬倚嫣剛好也覺得泡得差不多,氣血運行讓她渾身透紅,遂朝他伸出兩只濕漉漉的藕臂。「侯爺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