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賺錢賺得很辛苦,母親在澳門一擲千金,賺得再多也來不及填補她媽媽一個晚上的壞手氣。
然後拍戲的時候溺死,來到這里,穿越在年幼發痘的夏蘭桂身上。
痘子好癢,好癢,她總忍不住想揠,胡氏會按住她的手,用打濕的手巾輕輕拍她的皮膚,哄著,「蘭桂忍著點,不然以後留疤會丑的。」
聲音好溫柔,好寵愛,滿滿的耐性。
兩世為人,夏蘭桂第一次感受到母愛。
母親希望她退了這門親事,但在知道她決定要入宮時,還是選擇支持她,每十天來看她一次,給她帶衣服,帶點心,帶用慣的燻香,都是些小東西,但是她卻能感受到胡氏的心意,這樣不辭勞苦,就是怕女兒不習慣。
是啊,如果江瑾瑜醒來,自己還繼續留在這邊照顧他,她夏蘭桂會變成行為不檢點的人,母親要是听到這種話,那得多傷心。
接了皇後旨意,她得回家。
為了母親,她更要回家。
她不能讓自己有一點把柄落在別人手中,讓別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她壞話——這懲罰不到她,但是會懲罰到母親,夏蘭桂萬萬不願意。
生活在這個時代,就是得入境隨俗,為了夏家,為了母親,她都得離宮,一切只為好名聲,不然她還想跟她的「怦然心動」多相處一點日子呢,不對,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趕緊趁還有時間,去跟江瑾瑜說幾句話。
想到就做,夏蘭桂穿起貂裘,又拿了個暖手爐在手上,便出了房間朝江瑾瑜養病的屋子去。
守門的宮女見是未來的郡王妃,自然沒阻撓,小心開了一點縫隙,讓她側身進入——江瑾瑜身子還弱,冬天的風冷,包括皇上進出都是這樣。
屋里除了輪值宮女,還有張太醫跟蕭太醫在。
聞到的依然是藥味混著銀絲炭的味道。
夏蘭桂走到床邊,失望的發現他在睡,被子卷高,露出瘦瘦的兩條腿,上面扎滿細長的針。
休息也是恢復的一種方式,總不可能挖他起來。
張太醫見到她來,主動道︰「郡王的脈象很好,呼吸也平穩,只要沒出意外,兩三個月內就能恢復。」
「有勞兩位了。」
「給郡王看診,是我們分內之事。」
「既然腳能動,院判也說能走,那以後騎馬射獵,也不會成問題吧。」
「這還沒辦法作保證。」張太醫用詞很謹慎,「老實說,郡王這次傷重,在郡王醒來前,我們二十幾人也沒人有把握,所幸老天開眼,郡王不但醒了,還保住腿,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要騎馬射獵,得再看看,老夫學藝不精,沒辦法回答。」
張太醫這麼客氣,夏蘭桂反而很不好意思,「多虧太醫們日夜針灸照顧,不然只怕郡王也不會這麼快睜眼—騎馬射獵什麼的,是小女子太心急了,問了這不得體的問題,張太醫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
張太醫听得她把功勞都歸在太醫群身上,自然很受用,「夏大小姐太客氣了。」
夏蘭桂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著的怦然心動,心里跟他說著話——
我回家啦,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可得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來到這個東瑞國,最棒的事情是有胡氏這個母親,第二棒的是有老爺子這個祖父,然後就是與你相遇。
我想過婚姻,想過未來,但總覺得應該只是隨波逐流,因為大家都是十六歲成親,所以我也是十六歲成親,嫁給誰,靠運氣,不要太難相處就行,以後生了孩子,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日子自然會好起來。
可是我遇見了你。
從不得不成親,到現在很期待成親。
不知道五月的時候你能不能康復,不能也沒關系,我們就把婚禮延後,我一定要你來接我,而不是由你兩個哥哥之一代為娶親。
成親一輩子只有一次,我可以等,但絕對不將就。
江瑾瑜,我真的要回家啦,你真不醒來看我最後一眼?
看來你是打算繼續睡了,好唄,沒關系,你身體弱,我體諒你。
希望能早點收到你的手寫信。
我等著你來娶我,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呀……
第九章 好消息傳來(2)
夏蘭桂在傍晚回到夏家。
先去拜見老爺子,老太太——沒錯,祖母從山上念經回來了。
三個月不見,祖父還是很精神,看到她也十分高興,讓她去祠堂拜過祖先,然後就回去休息,其他事情都明天早上再說。
夏蘭桂給老爺子老太太磕了頭,接著去母親胡氏的房間。
要見親娘,她自然不拘謹,推開格扇一下跳了進去,「娘,女兒回來啦。」
胡氏一怔,笑罵,「都這麼大了還調皮。」
她嘻嘻一笑,「母親見到女兒,開心不?」
「這還用說,快點進來。」
夏蘭桂一面進入,一面解下貂裘,又把暖手爐放在桌子上,胡氏房中有燒銀絲炭,暖和得很。
胡氏早一個時辰便收到女兒口信說要回來,此刻見到人自然十分喜悅,開心勁過後,問題就來了,「平雲郡王真的醒了?」
「那是當然,不然皇後娘娘怎麼會讓女兒回來避嫌。」
胡氏半憂半喜,「醒來固然是好事,不過腳……」
夏蘭桂摟住母親肩膀,「腳能用,娘不用擔心,太醫院院判親自檢查保證了,只要好好治療,絕對能走。」
胡氏放下心,「老天保佑。」
這三個月,她每天都在擔心這寶貝女兒。
也不是她壞心,但總想著,女兒入宮照顧是情義,可萬一郡王有個什麼好歹,那就變成女兒克夫了,女人一旦被蓋上克夫的印子,要再找對象,就沒那麼容易,退後一步說,醒了,可是腿好不了,那也是問題。
懷王府當然不缺照顧的幫手,可是女兒的將來怎麼辦,有人不能走但能生兒育女,有人卻不行,萬一郡王是後者,那蘭桂這輩子可怎麼辦?老了沒人承歡膝下,死了沒人點香,沒有香火引路的魂魄是到不了佛祖身邊的啊……
她就這樣一直想啊一直想,每次入宮看女兒,都想跟她說,跟娘回家吧,這親事就算了,人怎麼樣都拗不過老天爺,無情無義總比一輩子吃苦好是不是?找個平凡夫婿,娘的嫁妝還很多,那些都給你,你就老老實實跟丈夫過日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孩子的臉,她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死了兩個只剩下這個活下來,她想成為一種母親—不管孩子做什麼,都盡力去支持她,而不是打擊她。
她能做的就是抄經,希望老天看在她誠心的分上,讓蘭桂的婚事有個好結果。
中午時,郡王清醒的消息傳來,她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蘭桂不用擔上克夫的罪名,擔憂的是,郡王日後能不能走?
太醫院院判既然說可以,那就是可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阿彌陀佛。
拉住女兒的手,胡氏問得認真,「院判有沒有說,五月能不能好?」
「因為女兒心急,先問了郡王以後能不能騎馬,張太醫說這個不好講,自謙學藝不精,女兒這才想起自己問得太難回答了,後面想說的,便不好再開口。」
胡氏安慰女兒,「就算五月好不了,那也沒關系,最多是把親事往後延,只要郡王能走,延幾個月又算什麼。」
「女兒也是這麼想的。」夏蘭桂靠在母親身上撒嬌,「娘身上真好聞,好香啊。」
「又調皮。」
夏蘭桂雙手環住母親的肩膀,心里溫暖而踏實。
母女倆靜靜的沒人說話,心里卻是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