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牛嬤嬤的聲音傳來,「二夫人,大夫人連同二小姐過來了。」
母女倆對看一眼,汪氏跟夏元琴過來干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只是人家上門了,也不好裝不在,畢竟燭火亮著呢,不好說里面沒人。
胡氏朗聲,「請她們進來。」
母女便從床鋪上移到花廳的梨花木桌邊。
一會,格扇開了,汪氏跟夏元琴一面拍著風雪,一面進來。
門開得太大,帶進一陣風,夏蘭桂一個激靈,冷。
汪氏進了門,老實不客氣在繡墩坐下,滿臉堆笑,「蘭桂可回來啦,家里人日日念著呢,呦,皇宮不愧是皇宮,住了一陣子,氣色都好上很多。」
「大伯娘太客氣了,蘭桂看大伯娘氣色也很好呢。」胖了一圈。
「哎喔,我就別說了,家里事情太多,心里那個悶啊。」汪氏搖搖頭,「對了,今日是帶元琴來跟你道歉的。」說完,毫不掩飾的暗示著自己的女兒。
夏元琴十分別扭,但還是起身屈了膝,「大姊姊訂親那天,元琴不該那樣出去的,還請大姊姊見諒。」
夏蘭桂很想嘖她,說——讓我在懷王府面前丟臉,還想我原諒,想得美!不過自己將來出嫁,母親還要在夏家生活,而夏家是汪氏掌家——雖然父親有俸祿,不用看大房臉色,可是又何必樹敵?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說︰「妹妹也禁了足,吃了苦,那就算了,以後別再提起。」
汪氏喜道︰「就是,姊妹之間又不是外人,自然要親親熱熱。」
丫頭端上四干果,天氣冷,蔚房不管做什麼點心出來,拿到這邊都冷了,根本不能吃,那還不如直接放一些蜜餞糖果,省得浪費。
夏蘭桂跟胡氏的母女默契還是有的,笑就好,不主動說話,看你想干麼。
丙然,汪氏是忍不住的性子,「對了,還要恭喜弟妹,主要也是恭喜蘭桂,平雲郡王醒了,以後肯定有好日子過。」
胡氏心想,還算人話,于是回道︰「那就承大嫂吉言了。」
「自家人,我當然是希望蘭桂好。」
夏蘭桂跟胡氏又恢復原本的樣子,只是笑,不說話。
汪氏跟夏元琴尷尬了一會,最後還是由汪氏這個老娘出馬,「說來日子要過也是很快,等過完年,差不多也該忙蘭桂的婚事了。」
「是啊,不過忙孩子的婚事,總是高興的。」
「就是,子壹成親時,我兩個多月沒睡好覺,真不知道事情怎麼那樣多,可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好,身為母親能幫孩子忙碌,心里可真踏實。」
胡氏順著她的話說︰「子壹現在膝下雨個兒子,大嫂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還有元琴呢,這丫頭沒出嫁,我怎麼可能享清福。」
胡氏想起懷王府來下聘那日,抬了八十抬聘禮,按照禮俗,夏家也要有八十抬嫁妝,可是夏家沒這麼多銀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那八十抬原封不動抬回去,這樣就不會失禮了,胡氏記得,當時汪氏還想扣一半下來,給夏元琴當嫁妝,好厚的臉皮。
汪氏自然不知道胡氏在想什麼,就見她神色一下古怪了起來。
氣氛實在很尷尬,但為了夏元琴,身為母親也只好拼了,陪笑說︰「蘭桂是郡王妃,按照我們東瑞國的禮俗,郡王妃得帶四個陪嫁,大嫂有個主意,弟妹听一下成不成。」
胡氏想都不想,「不成。」
汪氏傻眼,「我,我都還沒說呢……」
「我知道大嫂想說什麼,絕對不成。」
「可,可我還沒說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大嫂,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元琴,我就算剛開始不明白,听到陪嫁也明白了,不用講,不行。」
「弟妹,我們總是一家人……」
「元琴推蘭桂下水的時候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元琴出來搗亂蘭桂的訂婚時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蘭桂後腰上那個疤,是元琴用煙花燒出來的,那時候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胡氏沒好氣,幸虧她的蘭桂命大,要是蘭桂有什麼萬一,十個夏元琴也不夠賠她一個寶貝女兒。
汪氏一臉討饒,「那是意外啊……」
「意外就更簡單了,可見元琴跟我家蘭桂八字相沖,不然怎來得這麼多意外,既然相沖,就更不要相處,省得麻煩。」
夏元琴眼見母親還沒開口,就被擋了回來,想起訂婚那日見到的平雲郡王,那樣的俊秀無雙,是,現在是傷了,但早上傳來消息,已經清醒了呢,可見老天都站她這邊,給她一圓相思的機會,原本以為自願為妾,看在都是夏家人分上,二房會同意,沒想到叔娘無論如何不讓母親開口。
夏元琴心一橫,便跪了下來,「過去是妹妹錯了,大姊姊別跟我計較,我是真心想侍奉大姊姊的,求大姊姊答應……不然妹妹就不起來。」
胡氏被這對厚臉皮母女氣得都笑了,「你要跪就跪,高興跪多久,就跪多久,叔娘我絕對不會阻攔,但是想跟我女兒過門,勸你還是放下這心思,你以為你叔娘傻,還是你大姊姊傻?不好意思,我們母女都不傻,也不吃這一套。」
胡氏頓了頓又道︰「牛嬤嬤,進來,去跟老爺子、老太太說,大房小姐在這邊自己跪下了,我們勸不走,請老爺子、老太太別見怪。」
牛嬤嬤覺得事情詭異,但二夫人發話也不敢不從,連忙去了。
夏蘭桂內心也覺得這母女倆很奇葩,但也懶得跟她們說話了,「母親到女兒房中一起睡吧。」
胡氏看到女兒,臉色馬上溫和,「也好。」
夏蘭桂又吩咐,「黃嬤嬤在這邊看著,二小姐若是要吃的要喝的都替她張羅,但別讓她動二夫人的什物,懂嗎?」
黃嬤嬤連忙點頭,「老奴知道,一定好好看著夫人的東西。」
夏蘭桂吩咐完,便穿起貂裘,也替胡氏系上保暖的兔毛披風,母女倆手牽手一起跨出坎子走了。
剩下汪氏跟夏元琴一臉呆滯。
餅了一會,夏元琴才哭出來,「娘,女兒怎麼辦?她不允許,那個賤……」想到旁邊黃嬤嬤還在,連忙改口,「大姊姊不允許。」
「我們先回去,娘一定給你想辦法。」汪氏想著,女兒元琴容貌美,又善琴藝,听說平雲郡王最愛听琴,到時候還不把平雲郡王迷得死去活來,升為良人,甚至把爵位傳給元琴生下的兒子,只是萬萬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被打回來……
「先起來吧。」汪氏說。
「可是……」黃嬤嬤跟丫頭都看著呢,她剛剛才說絕對不起來,現在馬上起來,那不是自打嘴巴?
汪氏知道女兒愛面子,于是一把將她拉起,「這事情比娘想得還要為難,我們得回去找你祖母說,從長計議。」
第十章 一府兩個王(1)
夏家過了一個歡歡喜喜的好年。
特別的是不管宮中還是懷王府,都送了壓歲錢來給夏蘭桂,雖然只是一小錠金子,但心意無價,胡氏高興得很,但夏蘭桂只想著,不知道江瑾瑜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于是趁著正月十五,夏家女眷要上朝然寺祈福的日子,多添了香油錢——自己盡不到力,只能迷信了。
十五是過年的最後一天,朝然寺多的是來上香的各家女眷,往年都是如此,所以夏蘭桂也不奇怪。
香客多,乞兒自然就多。
斑嬤嬤早給小姐準備好一袋子銅錢,遇有人乞討,就給上幾枚。
燒著香,夏蘭桂誠心磕頭,拜托老天爺,千萬讓江瑾瑜身體完全恢復。
想想,又覺得自己貪心,原本只希望他醒,他醒了又希望他能走,太醫說能走,現在又想他能夠騎馬射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