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華螢不想他繼續說下去。
「是實話!」
窗外的雨雖然漸漸停了,卻為一朵朵飄落的雪花所取代。
華鎧修凝視著她的睡顏,她唯有在沉睡之時才顯得如此純淨可人。就如同窗外無染的皚皚白雪般。
他模上臉頰一道猙獰的疤痕,是她給的。
那年他十五、她十一,他原本可以像疼華螢般疼著她,但她卻在狠狠地傷了他之後離開家門,一去七年不返。
他恨她,是應該的……
第二章
華蝶回來了!
對于這件事,華鎧修心里的憂慮遠比家人的歡喜來得多。
時間都過了七年,但他卻永遠都記得那個小魔星當年是怎樣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
華螢和華蝶這對孿生子不足月就出生,身體孱弱多病,連大夫也不敢保證她們能活多久,也因為如此,當年他爹在世的時候就疼這兩個女兒疼入了骨。
餅度的溺愛,卻也造成了華蝶為所欲為的個性,凡事任性而為,弄得華府雞犬不寧。但同胎出生的華螢卻是溫和可人。兩人可謂是天差地遠,華螢是雲她是泥,無法相提並論。
再度來到瑞香園,他心中頗不願。但華夫人終日守候著歷劫歸來的三妹,讓華鎧修十分不忍。
「娘,您先去休息吧,這里有下人來就行了。」
「下人粗手粗腳的,我不放心。」偏偏華夫人年事已高,這些天不眠不休的照顧女兒已令她大感疲憊。但她仍是緊握著華蝶的手,生怕一放開,這個女兒就又會消失不見。
「我是怕您太累!」
「累?怎麼會呢?高興都來不及了。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回來,我一點都不累。」華夫人掛著滿足的笑容,雖然皺紋多了幾條,白發又添了幾根,但她可一點都不在意。
「這樣吧,我讓小螢來照顧她……」他試著說服母親。
「小螢才剛剛回去而已,讓她多休息一下,別再叫她過來了。那孩子也真是的,都說妹妹由我看著就行了,她卻偏不,把妹妹看得比自己重要。」華夫人提起這二女兒就覺得窩心。
「嗯……」
一聲短促申吟吸引了他們母子倆的注意。
床上的華蝶緩緩地睜開了雙眸。她的神情有些茫然,微啟的雙唇似乎想訴說些什麼。
華鎧修這時卻發現,這個已經清醒的女子雖有著他妹妹的相貌,但似乎有那麼一種說不出的不同。
「……」
「你想說什麼,慢慢說。」喜出望外的華夫人終于盼到愛女清醒,她側身到華蝶的唇邊。
「宇……文……」喉頭乾燥不已,她不停地吞咽口水,好讓自己較能說話。
察覺到這點的華夫人立刻讓兒子倒了杯茶,自己親手喂華蝶慢慢喝下。「現在覺得如何?」
「宇文呢……他是和我一起的……我們出了車禍……」她的聲音仍有些沙啞乾澀。
茶的苦澀刺激著她許久未進食的空月復,不舒服的感覺縈繞未散,令她覺得惡心反胃。醫院里沒有白開水嗎?
「嚴大夫發現你的時候,只看到你一個人。」華夫人將杯子遞給兒子,「修兒,我看你最好吩咐下人四處去找找。」
大夫?怎麼出現這麼古老的詞匯?華蝶聞言,有些疑惑。
「我已經派人到三妹出事的地點看過了,並沒有任何發現。」華鎧修早有先見之明,猜想她不可能一個女孩家只身四處走動,所以早在幾天前就命人搜尋過那整片山林。
「小蝶,你先躺下休息。找人的事不必費心,交給你大哥就好了。娘可是千盼萬盼地才盼到你回來,你失蹤的這些年,娘可真是擔心死了。」
華蝶的腦袋迷迷糊糊的,听不太懂這個歐巴桑在說些什麼。又是大夫又是娘的,她哪里有娘了?
宇文說她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這里是哪里?」該不會救護車送錯,把她給送到精神病院了吧?華蝶有些懷疑。
「這兒是你家啊,小蝶,你終于回來了!」一時的情緒激動,華夫人忍不住緊緊地擁住她失散多年的女兒,老淚縱橫。
「大嬸,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弄疼了她的手臂,讓華蝶不悅地皺起眉。頭又痛又昏,眼前的視線出奇地模糊。剛開始華蝶還以為是睡太久的關系,需要片刻恢復視力。
可是有時候,許多事情並不是像她想像的那麼容易。她出了車禍,而且還從山崖上摔下去……她知道許多例子,有腦震蕩的、不幸升天的、半身不遂的……像她現在這樣,大概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華蝶掙月兌開她的懷抱,踩著極度不穩的步伐下床,但才走沒兩步就跌倒在地。
「小蝶!」華夫人對女兒的態度感到有些愕然,但見到她跌倒了,還是急忙地想攙扶她起身。
一感覺到陌生的觸踫,華蝶立即甩開那雙伸過來想幫助她的手。「我不曉得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但這不重要,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你,不過請你別亂認女兒。」也許她是看了她的身分證。
「你不記得娘了嗎?」華夫人還想接近她,但是卻被華鎧修擋了下來。
他對母親搖了搖頭。
華蝶掙扎起身,她現在只擔心宇文逸的生死,她得去找他。如果不是她瘋了似的狂飆,意外就不會發生。
一切都是她的錯!現在第一步就是離開這里,然後再攔部計程車去警察局報案,接著叫警察送她到醫院。
天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
艱難而緩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但是眼前卻什麼也看不到。視線所及,盡是模糊不清的影像。也許深度近視加青光眼,再加上白內障、亂視、色盲就是這個樣子。現在,她唯一看得見的只有灰色,而且還是一團團模糊不清的灰。
旁徨無依,她真後悔讓事情搞成這樣。
終于,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那個房間。
「你慢慢走,走穩一點啊!」華夫人緊跟在她的身後,不放心地說著。
「娘!」華鎧修拉住了華夫人的手。
「怎麼了?」她疑惑地看著突然拉住自己的兒子。
「你有沒有發現三妹的眼楮……」他欲言又止。
「她的眼楮如何?」
「她失明了!」
「失明?!」
華夫人的聲音像是受到了多大的驚嚇似地,尖銳地刺進華蝶的耳朵里,令她耳鳴不已。
唉,真是的,她只是看不太清楚罷了,也許過一會兒就會恢復視力都不一定。
踏出房門的第一步,突然一陣冷風襲來。華蝶打了個哆嗦。再往前走,腳下仿佛有些又濕又冷的軟東西讓腳陷在里頭。在她不甚清楚的視線中,發覺天空似乎也飄著些什麼。伸手接住那些像灰塵一樣的物體,但它們卻在接觸到她體溫的那一刻融化成了水。
六月飛雪……不會吧!
華蝶又打了一次哆嗦,現在不是夏天嗎?怎麼她活像來到了隆冬?擋不了寒的學校制服卻也未能將她的腦袋凍得清醒些。
「我勸你還是留下來。」華蝶想走,他絕不留。但是母親年事已高,華鎧修實在不忍心見老人家再承受一次骨肉分離的痛苦。
「沒有讓我留下來的理由吧!」明天還有一堆的隨堂測驗,過幾天就模擬考了。她這高三學生哪來美國時間可以浪費?
避他三七二十一,華蝶捉了個方向就想走,到哪里都好,只要能離開這些莫名其妙的怪人。
「來人,將三小姐帶回房中。」
在華府,沒人可以違背華鎧修的意思,特別是她。
華鎧修語畢,她在模糊得可憐的微弱視力下見到兩團黑影一閃,身子立刻凌空被架了起來。懸了好一會兒,最後被丟回木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