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機車經過他們又折回,他一手勾著公文包按著她的頸,另一手抽腰間皮帶在掌上繞兩圈,出手瞬間皮帶打上前座騎士右臂,對方重心失衡,連人帶車翻倒,槍枝隨著落地。
顏雋見狀欲上前制伏,卻突感月復部一陣潮濕,他低頭去看,襯衣濕了一片。
就這幾秒間的遲疑,那兩人已拾起槍,抬起機車騎了就離開。
他腳才挪動,身形晃了晃,軀體不受控地跪了下來。
方才沈觀听見路人驚叫聲和連續三聲近似鞭炮的聲響,卻被他按住後腦什麼也看不見,直至這刻頸背上壓力消失,她方回首,就見他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他白衣像綴了紅花,腰月復鮮紅一片。
她心跳急促,驚駭不已,不安感瞬間涌向四肢百骸,她分明毫發未傷,卻痛得渾身顫栗。
抖著雙腿站到他身前,看他伸手去撝住左月復的掌心有血液從指縫間汨汨滲出。她握住他手臂,著唇瓣開口︰「顏雋……」
他額前劉海垂落,抬臉時,發絲後頭的眼神不再沉靜。他開口︰「你怎麼樣,沒事吧?」聲音沙啞,表情微微扭曲。
他還能講話!她慶幸地笑一下,勾動唇角時嘗到咸味,伸手一觸,濕漉漉。她要撥電話,張望周遭想尋門牌確定正確位置,一旁有人說話。
「小姐,我們老板已經打電話了,救護車馬上就來。」小吃店探出一張胖臉,不敢上前,只在店門外觀望。
沈觀感激地看了一眼。「謝謝。」
她隨即讓他仰臥在地,托起他雙腿時,才發現他大腿亦有傷,手一觸及便是滿掌鮮紅。她沒有任何可為他做初步處理的工具,只能伸手去探他呼息與觸
他脈搏,一切都還算穩定;她又留意他面色,此刻他合著眼,神情不適,她跪在他身邊,手模著他的臉膚,道︰「你跟我說話。顏雋,跟我說話!」說到最後幾乎是命令。
他緩緩睜眼,看她面上有他未曾見過的著慌與濕潤,一雙總是冷靜的眼又濕又紅,他掀唇︰「不要擔心,沒事。」他聲音弱,但到目前為止,意識還算清楚。
「……」她沒講話,手緊握他的,面上淚珠閃著碎光。
他眨了下眼,抬起手臂,她立即低首湊上自己的臉。他手抹過她頰面,換來一掌心的濕淋淋。「真的沒事,就是腿不听使喚……痛。」
「很痛嗎?」她憂心不已,握住他手掌的手心緊了緊,只能吐出毫無意義的話。
難得她這樣失去冷靜,他又笑,唇弧貝得勉強。「你相信嗎?我從小什麼都不怕,蟑螂、老鼠都沒怕過,大學時還喜歡一個人在大半夜看鬼片。」
「我相信,不然你也不會是特勤隊出身。」
「你錯了。」他喘口氣,「我也有害怕的時候……我怕痛。」怕你痛、怕你難過,怕你像這樣失控淚流。
「你在跟我說笑話?」他怕痛?一路磨練下來他什麼痛沒經歷過?
他噙笑。「不好笑?」
「好笑。」她點頭,俯唇貼近他,說︰「你傷好了換我說笑話給你听。」
「你會?」他扯唇笑,隨即「嘶」一聲,皺眉合眼。子彈進入身體的當下並無感,現在才感覺疼痛。
「我會,你快點好起來,我講給你听,鬼故事我也能說上幾個。」
他復又睜眼。「應該……听不見了。很抱歉,我能力不夠,不能繼續保護你,你聯絡公司,他們會馬上派人過來接手我的工作。」
沈觀搖頭,唇貼他微涼的耳,低道︰「顏雋,你知道的,我不要別人。」他輕輕嘆息,合眼時,感覺她溫熱的淚水慢慢地流進他耳朵。
第9章(1)
混亂中,顏雋被送進手術室。
沈觀聯絡祖母與母親,等待她們到來時,張金山那個叫阿三的手下,突然與其他小弟壓著兩名男子來到醫院,交給前來調查事發經過的警方。為了不影響醫護人員工作及打擾其他病患家屬,警方將一行人帶回警局制作筆錄。
阿三說他們跟蹤沈觀多日,為的是找出那藏在背後操弄一切意外的主使者,怎料還沒揪出對方,就先遇上顏雋出意外。他們發現顏雋中槍,隨即去追那機車騎士,攔了人帶回事發地點時,顏雋剛被推上救護車,他們遂壓著開槍騎士隨在車後。
沈觀當時沒看清騎士與後座乘客的臉,也未看見他們之中誰開的槍,但比對現場目擊民眾說法,確實能證明是後座乘客對顏雋做了槍擊動作,再有警方從他身上出了槍枝與子彈,可謂證據確鑿,兩人卻不願承認受人指使,直至接到通知的家人趕來,加上警方曉以大義,開槍的那人才供出他是為義氣而替鄒宜平出面教訓沈觀,但誤傷顏雋。
張金山收到訊息帶了人來關切,情況變得更為復雜。她從警局出來,再由張金山那行人送她到醫院時,已近凌晨三點。不放心她一個人,張金山陪她找到病房,在門口遇見黃玉桂與王友蘭,一時間場面變得尷尬。
「張金山?!」黃玉桂抓住孫女手臂,「你怎麼會跟這個卒仔一起過來?你怎麼認識他的?他找你麻煩是不是?!」
似乎是第一次看見祖母這樣不安驚惶。每每誰提及父親當年相關人事物,祖母總是最冷靜的那一個,彷佛早已對那些恩怨釋懷,甚至時常勸慰媳婦莫再提過往那些事,可此刻她的模樣卻有些歇斯底里,像被踩了尾的貓。
「阿嬤,他沒找我麻煩,抓到那兩個開槍嫌犯的人是他的手下,我們是在警局遇上,你不要擔心。」她按住祖母的手,安撫輕拍。「我等等再跟你解釋。」她並沒留意到現場還有兩張生面孔,直接開口詢問王友蘭︰「媽,顏雋怎麼樣了?」
王友蘭道︰「一顆子彈穿過月復壁,另一顆打中大腿,醫生說慶幸兩顆都沒傷到內髒和動靜脈血管,幫他做了傷口清創和縫合手術,說只要好好休養,不會有什麼事的。」
她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能歸位,呵口氣,她問︰「能進去看他嗎?」
「人還沒醒。」王友蘭看了看掩合的門板。「他弟弟在里面。」
「他弟弟?」她詫問︰「他弟怎麼知道的?」
「我通知的。沈太太電話聯我,說阿雋中槍送醫,他聯絡人也就只有他弟弟,所以我馬上通知他弟弟下來看他。」看出她眼里疑惑,男子自我介紹︰「我是顏雋的老板,也是兩位沈太太的老朋友。」
「之前跟你提過的簡叔叔。你爸剛離開那段時間,除了警方派的人之外,就是他跟他同事來保護我們的。」王友蘭簡單解釋。
沈觀現在只關切顏雋情況,頷首致意後問︰「像他這樣受傷,你們公司應該會協助他,直到他康復出院吧?」
「那是當然。我都有幫員工投保,等他能出院那天,跟醫生要個證明,我會幫他申請保險理賠。」簡老板拍拍身旁高大結實的男人。「這位是為沈小姐安排的新保鑣,姓池,池塘的池,平凡平,君子的君。」
「為什麼要有新保鑣?」她明知故問。還抱有那麼點希望,希望身邊那個人還是原來那一個。
簡老板愣了一下,才說︰「雖然醫生說阿雋的傷沒傷及要害,但也不是幾天就能完全康復,他要回到工作崗位可能沒那麼快,所以現在就由平君接手阿雋的工作。」
「我不習——」才出口便停頓。他確實受了傷,她目前也的確需要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她堅不換保鑣只會給彼此添麻煩。「他一樣住在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