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去,赫連湛是木裴軒的英雄,如今,赫連叡成了他的新英雄。
赫連湛行事磊落,卻是少根筋、目光不夠敏銳,在御人觀心上頭,始終略遜一籌。要不是這樣,軍隊是他的地盤,太子怎能輕易在他眼皮子底下插人?
餅去赫連湛依附著四哥,赫連叡不願陷入爭儲爭斗,他便不想改變什麼,但他是木裴軒,一個在土皇帝家族里長大的孩子,雖然身子不利落,性格卻是極敏銳機靈,行事從不按一般路數走。
因此他認定比起太子,赫連叡更適合當皇帝。
幸好赫連湛的中毒讓赫連叡再也無法躲避,他徹底明白了,並非不爭不搶就能置身事外,他的選擇不是爭或不爭,而是願意或不願意待宰。
兩人一拍即合,赫連湛躺在床上、適應新身體的半年里,兄弟倆談了很多、計劃很多,這些計劃,一步都不能出錯!
赫連湛武功卓絕,但性情直率,好便好,壞便壞,在他眼里沒有灰色地帶,這樣的他,在戰場上以驍勇善戰著稱,但軍事謀略尚嫌不足。
木裴軒不同,他從小到大最大的嗜好是看兵書,他天生心思細密、城府極深,更擅長謀略,只不過在兄友弟恭的木王府里沒有發揮空間,成為武藝高強的赫連湛之後,夢想與世界在他眼前。
北戎進犯給了他機會,一年多的戰場磨練讓他越發成熟,這樣的他再回頭看看太子,心中鄙夷更甚從前。
只不過,換了芯的赫連湛再不會鑼對鑼、鼓對鼓,與太子正面對上。
既然有人搬來梯子,又是他肯賣面子的赫連淵,他淺笑,把那股不忿吞進肚子里,笑道︰「行!什麼時候?小弟想先回一趟府里,洗去一身塵土。」
他居然同意了?太子意外,這顆榆木腦袋幾時開竅了?莫不是老四被禁足,讓他看清楚局勢?
若能把他拉到自己旗下……太子換上笑臉,連聲道︰「應該的,這麼久沒回去,九弟妹興許想你想得緊,先回去吧,等我回頭立刻下帖子。」
赫連湛點點頭,拱手一拜,翻身上馬。
太子兀自樂個不停,赫連淵的目光卻變得深遠,盯著赫連湛遠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來。
丙然是……長大了啊!
他要回來了,終于要回來……趙涵芸一顆心怦怦亂跳,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自己的丈夫。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已經十八歲,不年輕了,許多女人在她這個年齡,已經當娘,可是她為了「他」,情願獨守空閨,夜夜寂寞,願意……讓自己成為寡婦。
她是九皇子妃……
不,聖旨已下,她現在是信王妃,這個身分將跟隨著自己,直到死去那天。
所以她和「他」,再沒有可能了,是吧?
但她忘不了「他」。
那年桃花樹下,相遇、相戀、相知相守,她只是個小闢員的嫡女,配不上「他」高貴的身分,可是「他」說︰「不要怕,你安心參加選秀,我定會求得母妃讓你入選,到時……」
「他」沒把到時怎樣說透,但她心領神會。
她從沒那樣認真過,跳舞、練琴、刺繡、學習禮儀,她吃盡苦頭,卻沒有半句埋怨,因為相信,「他」在那頭努力著,她當然要為他拼盡心力。
丙然如「他」所言,她入選了,趙涵芸連睡覺都在笑,只是……哪里出了差錯?為什麼聖旨賜婚,對象卻不是「他」,而是九皇子?
她當場昏倒,所有人都以為她高興得無法承受,可她怎麼高興得起來?誰要嫁給一個莽夫?誰要與那等粗魯漢子相守一輩子?更別說還是個好男風的!
那天夜里,「他」來了,神情憔悴,「他」緊抱住她,不斷跟她說對不起,說是太子使的壞,不願教「他」順心遂意。
那個皇上多麼偏心啊!
「他」說︰「我們約定來世再成夫妻。」
「他」說︰「我寧願孤獨,此生我要為你守身、守心。」
「他」說︰「為你,我的心變得邪惡,我天天詛咒老九,希望他快死,就算我們的愛情不能見光,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他」的話提醒了她。
是啊,就算不能名正言順,只要九皇子死去,他們就能在一起,即使是暗渡陳倉也沒關系。
從小,在母親的教導下,趙涵芸學會心狠手辣、排除異己,以鞏固嫡妻的地位,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所學的手段,第一次使用,竟是用在丈夫的身上。
可惜,功虧一簣。
赫連湛沒死成,被太醫救活之後,一直躺在床上,不願讓她近前服侍,才下床便出征北戎……
好笑嗎?她甚至沒看清楚赫連湛的模樣,只看見他一臉的大胡子和鐵桶似的身材。
她日夜惴測不安,憂心忡忡,會不會是他有所懷疑?
可他始終沒對自己動手,還把府里中饋交到她手上,這讓趙涵芸越發看不懂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之後他便被派到北疆,與勇猛難抗的北戎打仗,知道這消息時,天曉得她有多高興。
從赫連湛出門那天起,她便茹素拜佛,人人都說她賢良,哪里知道她是求神仙有靈,讓他戰死在沙場上,可惜神仙不願庇佑,讓他活著回京,還封了信王,現在……便是「他」也在赫連湛之下了。
可恨的是,那夜情話全成過往雲煙。
「他」成親了,兩個側妃、一堆小妾,每個女人的娘家都比她顯赫,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受人糊弄。
被背叛的感覺像毒藥,那股恨意侵蝕著她,她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凶狠,她看不慣別人愜意快活,她不允許別人在自己跟前幸福著。
緩緩吐氣,不……不該再想「他」了,她該想的是如何面對赫連湛,如何博得他的寵愛與看重,如何為他生下子嗣,確保信王妃的身分不落到外人手里。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赫連湛既已封爵,肯定有不少人迫不及待要把女兒往府里送,眼前她最要緊的事,是如何坐穩這個位置。
再次深吸氣,她愛「他」,卻也懂得衡量局勢,做好信王妃,才是首要之務。
下定決心,她揚聲喊,「紫宛。」
「是,夫人。」紫宛上前應聲,沒想到迎上的竟是一個響亮巴掌。
「喊我夫人?」趙涵芸的嗓音尖銳。
另一名乖覺的丫頭迎上前,揚聲道︰「王妃,奴婢在。」
趙涵芸滿意點頭,沒錯,往後她就是信王妃,她會把這個身分落實,不讓任何人欺到她頭上。
「備水。」她要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送到他床上,征戰多時,哪個男人受得了誘惑?
第六章 朝堂風雲詭譎(2)
想起府里的信王妃,赫連湛頭疼。
那不是他娶的女人,但他接收了赫連湛的身子,就得概括承受,清醒的那半年,他以養病為由住在書房,可是以後他要找什麼借口堅持下去?
他對趙涵芸無心,他非要找到小花不可。
前世無緣,上蒼給了他重來的機會,他絕對要緊抓不放,因此對趙涵芸……他不願也無法接受她。
馬行到府前,門房迎出來,眼看王爺就要入府,府里的下人早已列隊成行,準備好好歡迎他們的主子,沒想到赫連湛竟扯起韁繩,調轉馬頭離開了。
「四嫂好。」赫連湛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喜歡這個四嫂。
彼嫚是個聰慧識大體的女子,她性子溫婉、為人和善,掌家卻也能恩威並施,將誠王府的後院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與京中貴婦相處甚歡,私底下替赫連叡籠絡不少人心,這樣的女子,才是母儀天下的典範,至于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