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仕欽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是,那我們先回去了。」
斑昶旭微微一笑。
馬士欽轉向低頭啜泣的妻子,沒好氣地道︰「還不走,嫌不夠丟人嗎?」
廖梓欣擦擦眼淚,走之前還不忘再拜托嚴鎧務必要找回女兒,不過嚴鎧只是板著臉點點頭,什麼話都沒再說。
一等客廳剩下他們兩人,嚴鎧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沉聲道︰「下次誰再叫我回來應付他們,我就跟誰翻臉!」
雖然自己也是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但或許是因為個性跟死去的父親比較像,即便在母親富有的娘家成長,他始終無法喜歡這些所謂「金字塔頂端」的人。
與其跟這些人打交道,他寧願窩在充滿汗臭味的警局,跟弟兄們研究案情。
斑昶旭拍拍嚴鎧的肩膀,走開了半晌,再回到客廳時,手上端了兩杯漾著琥珀色液體的威士忌酒杯。
「消消氣。」他將其中一杯遞向了嚴鎧。
嚴鎧接過杯子,正想將酒往嘴巴送時,卻硬生生的止住,「我要開車。」
斑昶旭挑挑眉,接過他的杯子,仰頭一干而盡,又將自己原本手中的那一杯也舉起往喉嚨倒。
嚴鎧拍拍手,「好酒量。」
酒精讓高昶旭的臉頰微微泛紅,淺笑道︰「你酒量才好,跟姊夫一樣。」
提到父親,嚴鎧的神色柔和了不少,自嘲道︰「我還差得遠。」
斑昶旭看著長相肖似父親的嚴鎧,感性地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就快十年了,我想姊夫要是還活著的話,一定會以你為傲。」
嚴鎧將空杯放在茶幾上,神色凝重地搖頭,「只要那樁懸案一天沒破,我就無法讓我爸感到驕傲。」
斑昶旭靜默了幾秒,「你還沒死心?」
嚴鎧嚴肅地道︰「逮捕犯人是我們的天職,至死方休。」
偵破那起案件是同樣身為刑警的父親死前的遺願,也是他這輩子永不放棄的執著。
斑昶旭分析,「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出現新事證,要破案根本是難上加難。」
嚴鎧看著他,俊眸深幽如墨,聲音越發低沉,「或許——」
斑昶旭了解嚴鎧,他這神色絕非沮喪,反而顯得……有點興奮?
「找到了?」他忍不住問。
嚴鎧垂下視線,勾了勾唇畔,「你這位外科醫生一定覺得這些很無聊,不說了,我先閃了,你幫我跟你姊說一聲。」
不等高昶旭回應,嚴鎧已經起身往外走去。
斑昶旭了解這是嚴鎧嚴守偵查不公開的紀律,也不追問,朝他的背影提醒道︰「記得有空多回家,你媽其實很想你。」
嚴鎧高舉起手擺了擺,高大的身影隨即消失在高昶旭的視線中。
沒半晌,屋外響起了引擎發動聲,隨著鐵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響,一切又止于平靜。
斑昶旭站起身走向面對庭園的落地窗,凝望著夜色,連瞳陣也跟著變得幽黑起來。
第4章(1)
這一段時間,甯靜過得並不順利。
除了母親的狀況時好時壞,又鬧了幾次之外,她在報社中也遭受了不少攻擊跟責罵。
她在命案現場苞嚴鎧發生爭執的事情,陳明偉隔天就加油添醋地在黃永權面前打了小報告,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種大新聞怎麼可以讓她這樣的菜鳥跑,害他們什麼都沒拍到就被趕走,更別說她惹到的是有「刑事之虎」之稱,破案率最高的刑事警察大隊的偵查隊隊嚴鎧。
她一直不懂為何陳明偉特別喜歡針對她,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則新聞原本上頭是打算交給他的女友跑的,卻硬生生被她半途搶走。
甯靜並沒有怪陳明偉,人總是護短,更別說這條新聞多有價值了。
為了這件事情,黃永權大發雷霆,將她狠削了一頓,要她自己想辦法處理好和嚴鎧的關系,甚至暗示她可以適時地利用女人的「武器」來換取情報。
或許這就是那時黃永權說的,要揭發黑暗,自己也得先成為黑暗的一分子的意思吧。
甯靜突然心情沉重了起來。
這不是她當初選擇成為媒體人的初衷,她也永遠不想成為黑暗的一分子。
黃永權的那一套做法或許是捷徑,但她寧願光明正大地繞遠路,也不想沾染上泥濘,她相信凡事總是會有辦法的。
只是對于要怎麼向嚴鎧示好,真是讓她備感糾結。
其實她不是真的討厭他,只是兩個人每次一見面,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斗嘴,而且明明都是他先來惹她的啊,怎麼反而要她去低頭?
可是說真的,她也知道跟嚴鎧交惡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撇開工作上的需要不說,單就私人層面,她對那件明顯有關連的案子感到困惑跟莫名的不安,有些疑問需要他的解答。
或許,這可以讓她為自己的主動示好提供充足的理由跟強烈的動機……
「在想什麼,東西不好吃嗎?」溫和的聲音自甯靜的頭頂飄了過來,拉回了她出走的思緒。
甯靜抱歉地微微一笑,將視線看向坐在前方的男人,「對不起,東西很好吃。」
男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傻瓜,你跟我之間還需要說什麼對不起嗎?有什麼事清困擾你,說說看?」
——甯靜沉吟了半晌,搖搖頭,「工作上的事情而已,吃飯的時候談論這些可能會消化不良。」
男人溫柔地附和,「那就吃飽飯再說好了,多吃點,你太瘦了。」
甯靜淺淺微笑,點了點頭,繼續低頭解決盤中的牛排。
男人凝視著甯靜低垂下的螓首,深邃的目光跟餐廳暈黃的燈光一樣柔和溫緩。
將最後一塊牛肉送進口中,甯靜抬頭才發現,男人的雙手交握在桌上,黑色的瞳眸則含著笑意注視著她。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她忍不住拿起餐巾布拭了拭唇瓣。
男人搖搖頭,也跟著拿起餐巾布擦嘴,「吃飽了嗎?」
甯靜點點頭,看了眼男人餐盤內幾乎沒什麼動的牛排,反問︰「你不吃了?」
「你吃飽比較重要。」男人招手示意服務生結帳。
甯靜側身自包包內拿出皮夾,「每次都是你請客,這次換我請了。」
男人半開玩笑道︰「收著,別跟我搶,否則我生氣了。」
甯靜頓住了動作,男人已經搶著將信用卡丟給服務生。
甯靜無奈地笑,「好吧,下次一定要換我請客,別忘了,我已經有工作,不是個小孩子了。」
男人失笑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小孩子。」
結完帳,甯靜跟著他走出這間高級餐廳,漫步在寬廣的街道上,清涼的晚風撲面,讓人感覺很舒服,連帶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甯靜看了看腕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正準備開口道別時,男人卻突然將她拉近自己的身旁。
「小心。」
甯靜跌進他的懷中,一股清新的古龍水香氣中夾雜著非常淡的消毒水氣味瞬間霸佔了鼻腔,那味道非常細微,直到現在靠這麼近她才察覺,不過這對于身為外科醫生的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了。
「沒事吧?」
甯靜搖搖頭,看了眼腳前破裂隆起的紅磚道,朝男人感謝道︰「謝謝。」
男人的黑眸眯了眯,苦笑道︰「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甯靜站直身子,扶正了鏡框,將發絲攏到耳後,看向他的目光比月色還清亮,「旭哥,我不是客氣,而是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表達對你的感激。」
今晚跟甯靜用餐的正是嚴鎧的小舅舅高昶旭,他此刻依然一身的白,跟同樣喜愛白色的甯靜站在一起,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男的俊秀清,女的清麗縴細,兩個人都充滿濃濃的書卷氣息,雖然不是讓人眼楮為之一亮的俊男美女,但氣質優雅,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即便跟甯靜相比,高昶旭更為成熟年長,還是讓人覺得他們很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