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明夜的頭一偏,刀尖擦著他的耳朵劃了過去,沈落霞手腕使力及時止住,不然他的一縷頭發就要被刀削下來了。
她自己也有點發愣,自己竟然情緒失控到動了刀子。
「啊……」下意識地就要道歉,可道歉的話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說到底,還不是他揶揄她在先!
有些賭氣地收回刀子,手剛放下,人已經被她遣走到門外,卻傳來了一個男人粗獷無理的聲音,叫的是她的名字!
沈落霞眉心一皺,下意識地瞪向鳩明夜。
「亂說話就劈了你!」她的意思簡單直接,他必須閉嘴,不然就不是用刀比劃比劃,那麼簡單了。
鳩明夜當然看出她對那正進屋的大漢十分忌憚,為免惹禍上身,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那大漢是張沒見過的臉孔,似乎不是昨天馬隊里的人,而他就那麼直闖了進來,也並不把沈落霞這個「頭兒」放在眼里的樣子。
「落霞!听說妳真的把鳩家少爺給擄來了,快教哥哥我看看!」那大漢人未至聲先到,等人大步邁進一眼就看到了臉色不太好的沈落霞,和床上坐著的鳩明夜。
看到鳩明夜時,大漢明顯一愣,臉僵了下又即刻轉換成一個生硬的大笑,「搞啥呀!我還當那些小表是在說笑呢,還說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們,怎麼能這麼給當家的造謠!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落霞妹子真是有本事了!」
沈落霞對他這麼肆無忌憚的闖入方式和說話方式明顯十分不悅,鳩明夜甚至能感覺到她周身的火氣正在暴漲,不過她還是沉著臉,很有分寸地應了聲︰「彪哥。」
那彪哥的心,這會已經不在沈落霞身上,他仔細將鳩明夜打量數遍,像在看什麼稀罕動物一樣,「乖乖,看這穿著打扮,好像真是個公子少爺啊!小子,你真是讓我這妹子,從鳩家馬車里擄回來的?」
鳩明夜透過劉彪看沈落霞,詢問自己能不能說話了,得到的是一個警告的眼神,他小媳婦一樣地點頭,嘴閉得嚴嚴的。
「真是不得了!讓我好好看看!」劉彪說著手已經上前,一把抓住鳩明夜的胳膊將他拉起來。
旁人看來,他是要將他拉起來,但鳩明夜自己最清楚,他所使的力氣要換個黃毛小童,八成胳膊已經斷了,這樣的力氣就算是體形再彪悍的人,如果不是有意為之都是使不出來的。
鳩明夜本能地想用一個反擒掙月兌開來,又一想還是算了,就算暗自提了口氣堤防著,還是弄出了一身白毛汗。
上一次受這種罪,還是六歲那年因為在夫子臉上畫了一只大烏龜,被親爹一路拉打去跟人家道歉。
他一聲不吭,這讓劉彪大為吃驚的樣子,他隔了一會才收回手,言不由衷地贊道︰「不錯不錯,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受的教育就是不一樣!到這兒還不慌不亂的,你就不怕咱們得財不成最後來個撕票?」
怎麼又成了撕票了?鳩明夜正在納悶,只見沈落霞極不明顯地偏了下頭,頓時他已明惑,劉彪這是在詐他!
「彪哥,『擄』這個詞不好听,我既然來了這,自然是被請來的,只不過時間『太過倉促』,沒來及跟家里說聲罷了……」他咳了聲,只見那邊沈落霞下巴一揚,他笑了下「我在落霞這做客,又有什麼可慌亂的,撕票什麼的,彪哥就別取笑鳩某了。」
他看到,劉彪的臉瞬間就又黑了幾分,他好像有點扛不住了,剛才那目中無人的勢頭似乎是只為演一場戲。
「你說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難道鳩沈兩家定過親的事是真的?」
鳩明夜手指卷著發尾,面色如常但心中已是哀叫連連,說不是,瞧著沈落霞那樣子,他是活著走不出這個屋了,再說是,回家後一樣會被鳩白秀宰了。
他人生難得要幫人忙,怎麼就落到個讓自己進退不能的份上!
「彪哥,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難道你不信?」沈落霞適時出聲。
劉彪馬上換了副嘴臉,道︰「落霞妹子,我不信任他,能不信妳嗎?只是我怕這鳩家老太爺,言而無信,嫌咱們出身不好,不認這筆帳啊!到時妳為了一個人家不認的承諾,耽誤了自己的一生,吃虧的不還是妳嗎?」
「我想,他不會不認的。」沈落霞直視著劉彪,那眼神疏遠又戒備。
劉彪熱臉貼了冷,自然不是味,再看鳩明夜也真的沒什麼反應,像是真認了這件事,那他瞎操心就更是多余。
「這樣最好!但願這鳩家少爺能受得住咱們這的風俗,咱們可都是些粗人啊!」劉彪在鳩明夜胸前背後一通亂拍,拍得鳩明夜差點把昨天的晚飯都吐出來。
「瞧他身子骨這樣單薄,男人嘛就要大口吃肉!」
「多謝彪哥關心,我會努力呃……吃肉的!」
劉彪「呿」了聲,自覺無趣地甩了甩手,「我沒事了,那我走了!」說著又邁著大步,但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地離開了。
第2章(2)
確定他已走遠,鳩明夜看沈落霞的視線還留在門口處,眼里的厭惡都快憤出來了。
「妳這哥哥倒是真關心妳啊!」鳩明夜明知這是此時最不該說的風涼話,可話就是那麼順口而出。
丙然,成功喚回了沈落霞的注意力,同時也得到了一句意料之中的,「閉嘴。」
「好好!我閉嘴!不過我只是想說,一般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能好到這種『無微不至』的地步,那必定是別有所圖的,而我可以肯定你們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妳要小心他!」
沈落霞扭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因為妳這麼漂亮,他那麼丑!」
沈落霞愣愣地,用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這要換成別的男人,她定會是覺得自己遇上登徒子了,不用對方三顆牙來換根本是不可能的,但由鳩明夜說出來,她反倒不能確定他是在戲弄她還是說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過程中,火氣已經不見了。
「劉彪是我爹拜把兄弟的兒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度是將他當作親哥哥看的。」
「可這個哥哥卻是打著將妳娶回的心思,在照顧妳這個妹子。」
「是。」
「可妳不喜歡他,不想嫁他,才編出了自己已有親事這樣的謊話。」
「嗯,我跟他說,當年我爹救過鳩老爺子一條命,兩家當時定了這門親。」
「可為什麼要是白秀?雖然我不常回家,但自家兄弟的親事還是了解的,如果白秀真曾和誰定過親,家里是絕不會瞞他的。」
「對,我不認識鳩白秀,我爹也不認識他爹。」
「那妳為什麼非找上他?」
沈落霞眉目淡淡掃向他,意外地對他的逼問沒發脾氣,「反正你又不是他,如今劉彪又已將你當作了他,就算我再找真的來都沒用了,我的計劃已經被你毀了,你還問那些做什麼,有這時間還是關心下自己吧。」
「我?我有什麼可關心的?」
「你的那條腿已經沒知覺了吧,以為我沒看見嗎?剛才劉彪拉起你後,一直踩著你那只受傷的腳,他想看你痛苦,要你求他,然後嘲笑你,他捏你、捶你,但並不表示不會對你的傷處下手,他就是那種人。」
鳩明夜一笑,「我還真以為妳沒看見呢,也不來救我。」
「我救了你,誰來救我呢。」沈落霞說,意有所指地望向他。
鳩明夜聳聳肩,「也許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糟。」
「但願了……」她說。
沈落霞就是大概料到,劉彪得知消息後會第一時間找來,才一大早跑來這里先交待好一切,鳩明夜是不清楚,如果真的是白秀在這,他會不會配合沈落霞說這個謊?也許如果真是他在這里,她對他說的又會是另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