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晨起,她已經養足了精神,讓丫鬟服侍起身,洗漱穿戴,梳上婦人髻,由于睡得香,所以她的臉蛋顯得流光溢彩,氣色極好。
牧浣青望著鏡子,對自己溫婉的形象頗感滿意,便讓丫鬟攙扶出去,在花廳等著符彥麟來接自己一道去給長輩敬茶。
不過她左等右等,眼看時辰不早了,竟是沒等到符彥麟出現。
牧浣青心想,難不成他今日也敢不去敬茶?才想著,一名小廝來請,說是受了侯府老夫人的命令來告知她,侯爺昨夜接到軍事急召,策馬趕去兵營,一夜未歸。
牧浣青听了一怔,必須用帕子搗嘴才能掩住驚訝的神情。他還真敢不去敬茶啊,都不怕傳出去被皇上知道?難道侯府的人也由著他?
明知是假,她還是得繼續裝,他有本事缺席,她卻沒這個機會,便由丫鬟陪同出了院子。
鮑婆已在大廳等她,除了嫡妻老夫人,老侯爺還納了四房姨娘,兒女輩有兩嫡五庶,牧浣青一一見過禮、敬過茶。
她始終笑咪咪的,表現得乖巧溫順,對于丈夫,一句苛責的話都沒有。
她不認為符彥麟欠她什麼,所以她也懶得跟他計較。她十三歲之後就生長在廣闊的大草原上,養成了豪爽大氣的性子,遇事不亂,心中格局也大,但她亦是京城貴女,十三歲前都在京中生活,所以也很明白京城門第那些繁復的規矩和難測的人心。
不過她也看得出公婆似乎想要息事寧人,婆母還拉著她的手,一邊給她戴上價值不菲的玉環,一邊跟她解釋軍事急召並非兒戲,兒子是總兵大人,管著十萬兵的黑狼營,軍營里有急務,不處理不行。
婆母睜眼說瞎話,她也配合作戲,表現出賢慧溫婉的模樣,回覆婆婆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媳婦明白的。」
有些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花了心思想出這個理由,她就配合演戲,這樣大家都省事,也好相處。
「青兒,咱們做人,有時候不必計較事情的真假,而是看它的格局。你必須明白,人有時候就是需要活在假裝當中,這樣大家都好過,太較真的人,反而活得辛苦,何必給自己找不快呢?」
這是娘親教她的道理,也是在大宅院里過日子的技巧,她謹記在心。
她初來乍到,還沒在這里建立起自己的地盤,符彥麟已經不待見她了,她才不會笨得一開始就給自己樹立敵人。
敬完茶,收了禮,便去家廟祭拜祖先,牧浣青從此正式成為鎮遠侯府的媳婦。除了每日固定向公婆問安,牧浣青都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在別人眼中,她這個新婦表現得安分守規矩,但如果以為她會就此待在後院老死、不問世事,那就大錯特錯了。
就算嫁人了,她也並未把自己的未來交到丈夫手中,也不打算仰丈夫的鼻息過活,或是抱著趕緊生下兒子、站穩正妻地位的想法。
斑門聯姻皆是基于政治利益上的考量,她嫁進侯府,不是來和符彥麟風花雪月的;而且她習慣以靜制動,目前為止,她還在思考未來的方向。
倘若符彥麟待她好,她自會以相同的好回報他;若是符彥麟始終不待見她,她也不會趕鴨子上架的去討好他。
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事實上,她是個很會給自己找事情做的女子,首先,她每日要忙的,便是去巡查侯府各處。
當別人以為她在屋里繡花時,她已經施展輕功,飛檐走壁,去逛整個鎮遠侯府,因為弄清新環境是她的習慣。
她花了四天才把整個侯府的地形大致模清,中間還要扣掉回來吃午膳以及新婦回門的時間。
在回門的這一天,她梳妝打扮好,依然表現得十分溫婉。她慢慢地走出屋外,來到大門,一見到馬車旁站立的男子,不禁怔了下。
符彥麟終于出現了,他面色嚴肅,周身散發著冷硬的氣息,而他的存在,也讓周遭的氣氛跟著沉肅下來。
看來他再不滿意這門親事,也不敢當眾打皇上的臉。在府內,不去敬茶,外頭沒人知道,但是出了侯府大門,一堆眼楮盯著,他若是不陪她回門,肯定會傳到皇上耳朵里去。
也就是說,他今日打算跟她一起作戲了嗎?
她緩緩走向馬車,上車前,忍不住抬眼瞟了他一眼。瞧那張活閻王般的死相,她很懷疑回到牧家見到她爹時,他還能裝得出笑臉來?
想到她爹那張狐狸般的笑臉對上這張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冷臉,若是女婿不給丈人面子,不知丈人還笑得出來嗎?
「噗……」真糟糕,她怎麼就起了幸災樂禍的心思呢?
盡避她極力憋住笑,以為沒人注意,殊不知卻被耳力很好的符彥麟給听到了,始終不看她一眼的他,破例將視線投向她,將她憋笑的表情看進眼里。
「斗犬遇上狐狸,不知誰會贏?」在經過他身邊時,她嘴里嘀咕了這麼一句。
符彥麟擰眉,見她上了馬車,便也翻身上馬,在前頭領著馬車和一隊親兵,浩浩蕩蕩地朝牧府前進。
坐在馬車里的牧浣青,悄悄掀起前面的車簾打量丈夫。不可否認的,今日身著武服的他,騎著大馬,確實威風俊朗,浩氣凜然,一點也不輸給北方健壯英武的男兒,單單只是一道背影,便彰顯出總兵大人的氣勢,而據說這位總兵大人還是個武狀元,功夫了得。
她爹牧滄英曾經是太子少保,也是大內高手,現在官拜兵部侍郎,這麼多年也浸染了文官的儒雅之氣,但那骨子里的武魂卻從未消失,這是只有和牧大人動手打過一架的親生女兒才會清楚的事。
就不知這兩人一旦動手過招會是誰贏?想到兩人打得如火如荼,她這顆心就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若是他們能打一架就好了,不管誰輸,她的心情都會很好,因為幻想得很開心,她的嘴角不禁彎起了弧度。
侯府這兒的馬車一出發,牧府那里便有負責來探听的人趕回去通報,因此此刻牧府正門大開,牧大人含笑領著一眾妻妾和僕人們,在大門處等著迎接女兒和女婿回門。
符彥麟騎在馬上,遠遠瞧見牧滄英笑得一臉親和,那笑容十分剌眼,讓他鷹眸微眯,怒芒暗閃。
哼!這只老狐狸……他突然頓住,斗犬遇上狐狸?
他恍悟什麼,回頭瞪向馬車里的女人。她好大的膽子,竟敢罵他是斗犬?
牧浣青不知道符彥麟在瞪她,當車門打開,小廝已經將踩凳放好,她提起裙子就要下車,誰知鎮遠侯突然上前,向她伸出了手。
平日都是由丫鬟來扶她的,牧浣青頓住,瞟了那寬大的手掌一眼,心下恍悟。回門這天,丈夫牽妻子下馬車,不單是給牧府面子,也是侯府的面子。
她配合地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大掌一收,將她牢牢握住,扶她下車後,她本要收回,卻發現那只手不但沒松開,反而收得更緊,有些捏疼了她的手。
她意外地抬眼,對上符彥麟射來的厲眸,她呆住,尚未弄懂,他已經松開了手,轉身走向牧大人,搞得她一臉莫名其妙,悄悄揉著被捏疼的手,心下暗罵。這人有病啊?
面對丈人和丈母娘,符彥麟已經換上平和的臉色,領著妻子拱手拜見兩人,牧浣青也自是露出微笑。
一行人被迎進牧府,符彥麟隨牧大人到前廳與男眷們敘話,牧浣青則隨女眷們回到後院,娘親自是遣散了其他人,把女兒拉到屋里說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