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牧大人是千年老狐狸轉世,在官場打滾過的人都比別人多一只能通天的眼,一道聖旨就讓牧浣青乖乖返回京城,彷佛一道天雷,把她從天上劈到了地上,不得不就地伏法。
外人都說,牧大人為她求來的這門親事是所有京城貴女渴求的,府中姑娘不只她一個女兒,她爹卻把這最好的親事給了她,可牧浣青卻很明白爹的心思,他在用親事綁住她,如此就等于綁住了她娘。
牧浣青很憤怒。她爹這一生總是不擇手段,算計了娘,現在還來算計她這個女兒,她才會氣不過的跟爹打了一架。
「娘,別哭……女兒沒事……」牧浣青歉疚地安慰著,一手輕輕覆在娘的手背上,那上頭滴落著娘親的淚水,也滴落在她心中,揪得她心疼。
她娘親平時很少落淚,只有兩種時候會哭,一是為了某個目的在她爹面前假哭,二是為了她這個女兒真哭,現在娘親就是真哭。
「他居然敢打傷你!虎毒不食子,他……我決計不再理他!」麗姨娘邊哭邊生氣地道。
「娘………」
「不用解釋,娘都明白,他這一招是要把咱們母女綁住,是娘害了你……」
牧浣青緊緊握住娘親的手,低聲道︰「娘,嫁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坐牢,女兒不笨,懂得如何過日子……娘知道女兒的能耐,不是嗎?」她俏皮地對娘親眨眨眼,終于讓娘破涕為笑。
麗姨娘輕撫女兒的臉龐,點點頭,哭著笑道︰「放心,娘懂得,只是委屈你了。」
「女兒不委屈。往好處想,女兒去了侯府,就月兌離了爹的眼線,這樣行事方便些,女兒會想辦法闖出一片天的,娘安心等著吧!」
麗姨娘破涕為笑,輕輕點頭,接著又沉下臉說︰「你這一拳不能白受,他敢算計你,娘不會讓他好過。」
牧浣青睜大的眼剎那間賊亮賊亮的,咧開了奸詐調皮的笑容。
她娘親說到做到。為了女兒受的這一拳,麗姨娘在她出閣前都不理會牧滄英,連房門都不讓他進,牧浣青一想到她爹那天塌似的鐵青臉色,就笑得全身顫抖。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一物克一物吧,牧滄英在朝堂上狡猾如狐,爭權奪利,卻唯獨對麗姨娘一片痴心,還派了有武功的丫鬟保護在側,不準其他妻妾找她的麻煩。
麗姨娘雖然是妾,但牧府上下都知道,麗姨娘除了名分上不是妻,在後院里的實權最大,連正妻都不敢給她顏色瞧。
麗姨娘把牧大人拒于門外,讓牧大人足足吃了三個月的閉門羹,夠牧浣青出一口惡氣了。
只可惜,這嫁衣還是得穿,她還是得拜堂。
當一只鳥兒擁有廣大的天空時,是不會稀罕待在華麗的金絲籠里的。
牧浣青花了三個月養好內傷,她的任性只留在牧家,出了府門,她就收起了性子,畢竟皇上賜婚非兒戲,她再不喜這門親事,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君心難測,君恩更是不可違,她可以關起門來和爹打得天翻地覆,卻不能打皇上的面子,只好乖乖上花轎嫁人。
包何況,她不能否認這門親事的確是眾人渴求的。鎮遠侯府在祖輩那一代因為建功立業,所以爵位世襲,而鎮遠侯不僅外貌出眾,在帶兵統率上亦受皇上重用,前途看好。
有如此優秀的夫婿,的確沒什麼好挑剔的,可牧浣青卻沒有像其他新嫁娘那般有小女兒待嫁的羞怯之心,一想到洞房花燭夜,她就免不了心煩,但又想想,這世間女子哪個不會經歷這一回折騰呢?也罷,咬咬牙就過去了。
想通後,她便不想了,拜堂當日,一個人坐在新房里等著新郎倌來揭頭蓋,等到她幾乎都要睡著了,忽而听到開門的動靜,她才驚醒過來。
當紅頭巾被掀起的那一刻,她也像其他嬌羞的新娘子那般,含羞帶怯地抬起臉蛋,迎上丈夫的目光。
然而她接收到的,是一道冷漠的視線。
符彥麟,這位京城赫赫有名的侯爺,二十一歲,相貌堂堂,俊朗無匹,黑濃的眉、銳利的眼,不可否認的,他的確英俊得過火,著實讓她驚艷,可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她的心也立刻冷卻下來。
只一眼,她就明白了,這男人不喜她,他眼中除了淡漠,還有厭惡。
符彥麟的確厭惡她,他一點也不想娶牧家的女兒,他與牧滄英道不同,不相為謀,偏偏牧滄英非要厚臉皮地與侯府聯姻,侯府不答應,牧滄英便不擇手段地從皇上那兒下手,用賜婚聖旨來逼迫他。
符彥麟是個武人,有武人剛正固執的脾性,向來看不慣逢迎媚上的牧大人;那家伙每每笑得像只狐狸,想到牧滄英的狡猾,自是對他的女兒也甚無好感。
牧浣青把他臉上陰沉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一身大紅喜氣的新郎倌,卻渾身散發著戾氣,活像上場殺敵的將軍。
不愧是總兵大人,光是站在那兒瞪人,就能瞪出懾人的氣勢來。
她睜圓了眼楮與他對視,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忽然他轉身就走,什麼也沒說。
牧浣青瞠目結舌。現在是在演哪出?他就這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她先是驚訝,接著突然感到好笑。看來她爹厚顏向皇上求來的這道賜婚聖旨,新郎比她這個新娘更加不滿意,而不滿意的結果,便是拒絕洞房。
虧她擔了一整日的心,結果到頭來新郎自己先跑了,有人搶著擔這個責,她高興都來不及,哪里還會阻止他?這表示今夜自己能高枕無憂了。
相較之下,牧浣青覺得自己有肚量多了。瞧,她至少還能裝,不會使性子,也沉得住氣,這位侯爺卻是連裝一下都吝嗇,他都不怕傳出去被皇上知道,她還沒這個膽子呢。
她站起身,把候在花廳的八名丫鬟全喚進屋來,侯府的四個丫鬟很安靜,沒有因為侯爺的離去而有慌亂之色,她挑了挑眉,細細打量後,回頭看看她從牧府帶來的四個陪嫁丫鬟,卻是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平常訓練得好不好,到了緊要關頭,便能見真章。
「小姐,怎、怎麼辦?姑爺走了,這、這——」
牧浣青見到自家丫鬟嚇成那個樣子,不禁搖搖頭。「緊張什麼?瞧,人家不愧是高門大院訓練出來的奴婢,看見新郎跑了,都能面不改色,處變不驚,你們要好好學學人家。」
侯府的四名丫鬟悄悄打量這位少夫人。到了這時候她還能打趣,臉上絲毫沒有新郎跑掉的羞憤。
牧浣青知道,從踏入侯府後,自己的行為和表情都會被別人觀察著,新郎在洞房花燭夜拋下新娘子跑了,不出一刻,侯府肯定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所以根本不用她來操這個心。
她現在只想飽飽的睡一覺。累了一整日,當務之急就是好好的養精蓄銳,等明日醒來再做打算。
「為我更衣吧。」她命令,留下兩名侯府丫鬟和自己帶來的兩名丫鬟一塊服侍,其他四人則先讓她們回房休息。
四名丫鬟手腳麻利地為她卸下嫁衣鳳冠、端水盆、遞巾帕、洗腳、梳頭。
牧浣青洗去濃妝,換上寬大舒適的襯衣,愉快地吁了口氣,命人熄了燈,倒頭就睡。
第2章(1)
牧浣青一夜好眠。
她曾在北方大草原上生活將近七年,有幾次餐風露宿的經驗,並非嬌養屋內的姑娘,所以不會因為換了地方就睡不慣,也並未因新郎倌拋下她而輾轉難眠。
說穿了她和符彥麟是第一次見面,本就沒什麼感情,她自己也不滿意這門親事,所以自然能諒解他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