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擋不住他的逼問,她只好瞎掰說她最近翻了一本勵志書,勸人要以一種超自然的思維去看待身邊所有的事物……事實上根本沒這本書,當然也沒這些狗屁理論。
方子博听了,眉頭皺得更深。
「書名是什麼?」他認真想去買一本來翻翻。
「呃……呃……」完蛋,死定了,她哪掰得出書名呀?「我、我我我……突然忘記書名是什麼。」
「是嗎?」他不疑有他,反正忘記書名這種事情很常見,「你有去上班的時候再幫我留意一下。」
「哦,好、好……」
稍晚吃完飯後,方子博回他自個兒的套房去了。
周昕瑞收拾了瓷碗和湯匙,拿到外頭的洗手槽準備清洗,卻莫名想起了方才方子博那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送我的時候,它不是表。」
「哦,不然它本來是什麼?破銅爛鐵嗎?」
他真的不記得了,完全不記得。
可這也是當然的吧?他會記得才奇怪。
瞬間,她胸悶眼熱,喉嚨一緊,想哭的情緒無預警地涌了上來。她趕緊扭開水龍頭,勞動雙手將餐具洗淨。
曾經,她苦苦守著兩個人的記憶,不肯遺忘,一守就是幾百年。
她不肯投胎、不願喝下孟婆湯。就算再苦再痛的記憶,她都願意背在身上,一起帶到了這一世,只因為她舍不得忘記他。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深刻地體會到,一個人要扛起兩人份的感情,這是何等孤單而漫長的一條路。
這輩子他會想起她的事嗎?她不確定。
這輩子他會愛上她嗎?她不知道;就算愛上她了,他倆最後會成就良緣一樁嗎?她沒把握。
思緒至此,一顆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地落下,滴入水槽中。她迅速抬手抹去淚痕,吸吸鼻水,深呼吸,再深呼吸……
第4章(1)
「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
趁著寢室里難得只剩下兩個人,徐裕盛終于把忍了好幾天的話給問了出口。方子博先是頓了頓,從書本里抬起頭來,有些遲疑地側身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當然,不然這里還有別人嗎?」
「壓力大?我?」他重復了一遍對方口中的關鍵字。
「對,壓力。」
方子博皺了皺眉,滿臉莫名,「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沒料到他會否認得如此徹底,徐裕盛這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呃……該怎麼說呢,有些壓力是很深層的,你可能自己根本沒發現。例如,你的課業壓力很大,或是家里最近發生了什麼事,也或者是感情上——」
「你能不能有話直說?」方子博終于打斷了他那一串鬼打牆的言論。
「可以。」對方倒也干脆。
聞言,方子博象徵性地闔上書本,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態,「……你說吧。」
「你最近晚上常作惡夢。」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自己睡不好,只是他不確定那算不算惡夢。
一听,徐裕盛愣了下,轉而委婉道︰「我指的……不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那種程度。」
方子博默不吭聲,只是靜待下文。他想,不然還能是哪種程度?他總不可能半夜夢游醒來掩面痛哭吧?
好半晌,徐裕盛才道︰「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了,半夜你會發出申吟……是听起來很痛苦的那一種。」
這話一出,的確是嚇到了方子博。
他雖面無表情,卻是震驚在心里,他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在說笑。
徐裕盛的臉上毫無說笑之意,「坦白說,你那個樣子真的很讓人擔心。你到底都夢見什麼?」
「我不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徐裕盛皺著眉,打死不信。他一直當他是夢見了什麼索命黃道帶或是絕命終結站那類的劇情。
「是真的。」
夢境一閃即逝,彷佛像是掌間的細砂,在他睜開眼楮的那一剎那便已從他指間飛散無蹤。
「我只記得……很像是古時候的時代,其他的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古時候?」徐裕盛眉心蹙得更緊了,「你在開我玩笑嗎?」
「我怎麼可能開這種玩笑?」
也對,他一臉正經。
「所以……就這樣?」徐裕盛呆若木雞。穿著古裝演演戲有什麼好可怕的?還是他夢見了《聊齋志異》?
「我剛說過了,我不記得。一點都不記得。」
「我的媽,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麼冷靜?我怎麼覺得心理學在你身上一點用都沒有?」
方子博忍不住笑出聲,轉過身,再度翻開教科書,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正在對我用那種東西。」
「那好吧,我把它忘了,咱們現在FriendtoFriend,你老實告訴我你有什麼壓力,行不行?」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會睡不好嗎?」說完,他翻到了下一頁,不以為意,淡漠一如往常。
「大哥,你行行好,你懂我的吧?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啊……」他可不想成為安眠藥一族。
「不然這樣好了,」方子博吁了口氣,回頭道︰「下次我再發出什麼惱人的聲音,你就一腳把我踹醒,我那天晚上就撐到天亮。」他似乎自行做出了結論。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徐裕盛閉上眼,有一種挫敗感。
「我知道你不是。」方子博看了他一眼,「但我堅持。你就當作是幫我從惡夢里救出來好了,可以嗎?」
「治標不治本。」徐裕盛苦笑了聲,「難道我每隔幾個晚上都得把你端醒?然後你以為你可以連續幾天不睡覺?你不想把源頭找出來好好解決嗎?」
方子博沒答話。
見了那別有深意的表情,徐裕盛恍然大悟。「你知道源頭是什麼,對吧?」
「你果然在剖析我。」
「真是不好意思,我大腦里沒有ON跟OFF?可以切切關關。」
他兩手往大腿上一拍,既然本人知道原因,那方向就好猜了,「我本來推估會不會是課業壓力太大,後來去你系上探听,發現你的成績好到不像話,人緣也沒什麼問題——」
「你居然還跑去探听……」是有沒有這麼愛他啊?
「所以呢,既然不是課業,也不是人際的話,只剩下兩個問題了。」徐裕盛一副明察秋毫的嘴臉,「一是你的家庭問題,二是那個女孩子。」
「哪個女孩子?」
「少在那邊跟我裝蒜。」
「你說以前跟我住一起的那一個?」
「哦?現在終于肯承認‘同居’過了?」
「可以請你說重點嗎?」方子博嘆了口氣,開始覺得太陽穴隱隱犯疼,「我跟她可能是有些問題存在,但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徐裕盛冷冷嗤笑了聲,「例如被別的男人把走?」
出其不意的一句話,令方子博幾乎是頓了足足兩秒。
「你這悶鍋,這麼在意就去搶回來,干麼死撐著折磨自己?你條件比那痞子好幾百倍,你怕什麼……」
「等等,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方子傅制止了對方。
徐裕盛愣了下,盯著他好半晌,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死?」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說很多次了。」
「……所以,就算我對你說,上星期我去書店找書,連續三天都看見同一個男的每天跑去書店纏你馬子——更正,纏著你‘同居的女性好友’,這樣你也無所謂?」
方子博靜了一會兒,隨即察覺這句話好像具有強烈的違和感……
「慢著,你知道她長什麼樣子?」而且居然還知道她在哪里打工?這太夸張了吧?!
徐裕盛頓了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為什麼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可不記得自己有介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