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終于問了最重要的事。
「所以,你搬走了之後,現在住在哪里?」真可笑。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居然無可遏止地心率加速。
不過,周昕瑞沒急著回答,倒在電話的彼端神秘兮兮地笑了兩聲。
「你干麼笑那種聲音?」他被她的笑聲給逗得揚起唇角。
「你猜。」
「反正就附近這一帶嘛,你還能去哪。」
「吼,很沒趣欸!再猜。」
「我隔壁。」
「……」
「我猜對了嗎?」
「差一點點啦……」她愈說愈小聲,也沒了剛才那股囂張的氣勢。
方子博听了,忍不住大笑,「那就是隔壁7-11樓上了吧?」
「騙人!為什麼你知道?」虧她還打算給他驚喜的。
「因為我看過隔壁那棟樓有貼過雅房出租的紅單,最近這幾天突然被撕走了,然後你剛才一說,我腦中就自動產生了串聯。」
「……你在學校很用功嗎?」
「普通而已。」
「嘖,這種謙虛听起來真不舒服。」
她的口吻雖故作嫌惡,卻令他發笑。隨後,緊繃了整個下午的神經瞬間松懈,方子博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連續兩餐未進食。
「你吃過了沒?」他想也沒想地問。
她遲疑了下,盯著那袋剛才順路買回來的廣東粥。「呃……」
「呃什麼?吃過和沒吃而已,想那麼久?」雖是出言催促,可方子博的聲音里帶點微微的笑意。
「我是還沒吃啦,可是——」她尾音拉長,嘶了聲,才繼續道︰「我手上已經有一碗很大碗的廣東粥。那,你想一起吃嗎?」
第3章(2)
周昕瑞租的雅房很小,頂多四坪。
狹小的單人床、狹小的書桌、矮小的和室桌、迷小而老舊的電視機,不僅如此,還要和其他不認識的人共用浴室。
龍蛇雜處,有男有女。
眼楮看到這些,腦袋又想到那些,方子博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的租約簽多久?」他突然問道。
「嗯?」周昕瑞解下圍巾,月兌下厚重的外套,披掛在椅背上,「房東說一開始三個月一期,之後住得慣的話,下次可以簽六個月。」
方子博完全忽略了後半段。「三個月後就搬回去吧。」
雖然跟他沒什麼太大的關系,但是想到她在這里可能會睡不好、睡不暖,出入的人口又雜,他的心里就有一種不怎麼安穩的感覺。
她听了,先是發怔,「可是……我在那里不是會打擾到你讀書?」
這話讓他有些驚訝,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那麼想。
「我什麼時候講過這種話了?」
呃,你當然是沒有明講啦……
她瑟縮了下,開始裝忙。先是忙著將袋子里的廣東粥取出,分裝成兩碗,才支吾地說道︰「那是因為,我看你每次回去也只忙著X書,不太理我,所以我想我應該是很礙事……」
語畢,她歪著頭嘿嘿干笑了兩聲,然後將兩碗粥分別擺在和室桌的兩端,硬塞了支湯匙給他。
「先別說那些,趕快吃吧!天氣冷,食物都涼得特別快,再不吃的話都快變成冷粥了。」
方子博輕吁了口氣,木然地接過湯匙,坐到桌前,嘆道︰「我說你啊,如果不是那麼擅長心理學,就不要隨便猜我在想什麼,行嗎?」
她扁嘴,瞪了他一眼,「可是問你,你又不見得會說。」
唔,她說的好像也對。他愣在那兒,被反將了一軍。
然而,話又說回來,這種事情需要問嗎?如果嫌她礙事,當初他怎麼可能自找麻煩,自掏腰包租間套房來讓她住,還每個禮拜親自陪她大小姐過周末?她當他是哪來的慈善機構?
「……你還是吃飯好了。」低頭,他吃了一口粥,不再表示意見。
「你看!你看!我就說吧,你每次都!」她忍不住嚷嚷抗議。
他卻出聲轉移了話題。「你工作換了沒?」
她頓了頓,注意力當真就這麼被他給轉移了。「嗯!換了,前兩個星期就換了。」
他莞爾,忍不住暗想,這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明明應該很聰明的,在他面前卻老是這副傻里傻氣的模樣。
「真的換到書店去啦?」
「嗯哼。」
「……你還真听話。」
「難得你會替我擔心嘛!」她抿唇含著湯匙,笑得眼楮都彎成了一條好看的弧線,兩頰還各有個淺淺的酒窩,好不誘人。
他想,她在學校里一定很多人搶著追,所以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她的「行情」,那太令人分心了。
其實她從小就很漂亮,長大之後更是愈發出色——巴掌大的小臉,八頭身的完美比例,細致清秀的五官以及那女敕滑如嬰的肌膚。只是他一直都在刻意忽略這個事實。
若非她那古怪的性格與反常的舉止,她大概走到哪間學校都會是校花吧?他從未懷疑過她在異性眼中所產生的魔力。
突然,他注意到她微敞的領口。
她依然配戴著那只古銅色的懷表,就系在一條金色的鏈子上,像顆墜子般地垂掛在她白皙的胸前。
那只懷表幾乎跟著她十年了,打從他對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拿在手上把玩……
所以真正的時間或許還要更久吧?
「我一直很想問你一件事。」其實,他的視線已經透露了他的心思。
她眨眨眼,放下湯匙,伸手模了模胸口上的懷表,道︰「是這個嗎?」
「是。」他點了個頭,大方認了自己的好奇,「我想問很久了。我搞不懂為什麼你一直戴著那個懷表?我注意到你至少留著它十年了。」
周昕瑞低頭一笑,卻垂眸沉默,這樣的反應不像她慣有的。
方子博靜了一會兒,道︰「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只是問問而已。」
「不是的,」她趕緊澄清,「不是不想說,而是……」
而是說了,他肯定不信她的話。
這樣的一來一往她已經體驗太多次,說不累是騙人的。她不想騙他,可是實話卻屢屢帶來滿身的傷害。
就算她不怕痛好了,可她卻害怕失去他。
每當他對她失去耐性、拂袖離開的時候,殊不知她有多害怕他會就此消失,然後從此不再理會她。
「而是?」見她發愣,方子博喚了她一聲。
周昕瑞驟然回神,倒抽了口氣,「嗯?你剛才……說什麼?」
他笑了。
「你剛才話只說了一半。」
「哦……」她低頭,苦笑了下,「我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了,」她頓住,然後抬起頭來對上他的視線,「你從來就不相信我的話。」
她的眼神是這麼樣的認真。
他倒也習慣了她這種一下正經、一下瘋顛的態度。
「你又想搬出怪力亂神那一套來唬我?」他不以為意,舀了口粥繼續吃,反正嚇不倒他了。
「我從來沒唬過你。」
「所以這一次又是什麼?」他洗耳恭听。
「因為這表是你送給我的東西,我當然要很珍惜。」她說得跟真的一樣。
這回,他分外覺得逗趣,事實上,他以為她在跟他開玩笑。「哦?所以十年前我去哪生來這表送給你?」
「你送我的時候,它不是表。」而且也不是十年前。
「哦,不然它本來是什麼?破銅爛鐵嗎?」沒想到這丫頭還發揮了科學制造的創意發想。
不過,他太天真了。
「是花。」
咚!湯匙掉到碗里。愈扯愈離譜了,花會變成表3方子博忍不住閉了眼,撫撫眉間,突然有點胃絞的感覺。
「我說你啊……」他嘆口氣,道︰「你是最近在書店翻了哆啦人夢,才覺得我可以把花變成懷表嗎?」
「不是啦!」
「不然你到底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他永遠搞不懂她的腦袋在想啥。她卻僵在那兒,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