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經過這麼多年,加上環境的變化,人多多少少會有所改變,也沒啥好意外的,但真正讓她困惑的不是這一點,而是越與他相處,她就越是有種兩人之間,還潛藏著什麼更深沉的淵源。
小時候的事,她其實有很多都記不得了,對于這位同學除了她因為班長的職務,必須催他的作業、注意他的品行,解決他跟別班或自己班上同學打架的事情……等等一堆狗皮倒灶的鳥事外,也沒有什麼特殊印象了,那莫名其妙浮現的奇怪感覺是打哪來的呢?
最奇妙的就是,她的腦子在抗拒著他,但是她的身體卻是想要接近他,所以她第一次挽上他的手,不只是因為怕他逃走,同時也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
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種拚命想,卻仍想不出一個答案來的感覺讓她煩躁透了。
搭乘免費渡輪,賴泛芋與任揚桐一起來到史坦頓島。
渡輪比她想象中還要巨大,途中可遠眺自由女神像,可惜現在已是深夜,無法看清楚全貌,不過燈火絢爛的曼哈頓夜景,仍是十分炫目迷人。
離了碼頭,在停車場取了車,終于,賴泛芋踏進了任揚桐另一個家。
這里不是曼哈頓上城區的豪華公寓,而是茂密樹林內的小農舍,也是賴泛芋在恐怖片中,最常見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推開窗戶,看不見鄰居家住何處的主角出事地點。
深秋的樹葉轉為枯黃,風一吹過,落葉繽紛,不去想象這樣的寂靜太過嚇人的話,是優閑度假或退休養老的好地方。
據說附近還有處湖泊,是這一帶居民夏天玩水,冬天滑冰,秋天烤肉的好去處。
是說,鄰居的住房離這有多遠呢?
她就算張大了眼也看不到半點燈光,該不會大家都已經睡下了吧?
走進屋子,任揚桐扭開了暈黃的燈,賴泛芋這才發現小農舍並不小,大概是黑暗吞噬了大部分的屋子外觀,所以從外頭看起來才會以為它比溪頭的度假小屋大上那麼一點而已。
屋舍是木制兩層樓建築,一樓是很一般的外國居家格局——客廳、開放式廚房、起居間、儲藏室跟廁所。
踏上一踩便會吱呀出聲的樓梯這小偷或搶匪想要無聲無息上樓干掉主人,恐怕得先練就輕功草上飛,否則絕對踏上第一階便露出行蹤了——來到了二樓,是全開放式空間。
她猜這里應該是任揚桐的畫室兼臥房,像積木般豎直並放的畫作是曼哈頓房子的三倍之多,右邊靠牆處有張大床,床單凌亂的卷在床角,也許是畫累了人便直接和衣躺下了。
「有房間可以讓我睡覺嗎?」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他露出婬邪之色。
賴泛芋一掌拍掉他臉上佯裝出的猥瑣。
「我去樓下客廳睡。」她毫不客氣的直接抱走他床上的那一床羽絨被。
「暴力女!流氓!」任揚桐在她身後破口大罵。
賴泛芋沒理他,被子遮掩了視野,她得更小心地踩著階梯,免得地鐵事件重演。
任揚桐模著一點都不疼的臉頰,想想自己還真是犯賤,竟把她帶回他的私密屋子。
這兒,別說他老爸了,連朋友都不曉得。
與朋友的聚會都在上城區的豪宅,那兒有清掃婦會打理,弄得再亂也不用收拾,萬一有人玩過頭出了事,要找九一一也比較方便。
轟趴不是天天有,大部分的時候,他會躲在清靜的小屋,畫圖、發呆、看書、做模型……就連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他也沒帶來過。
「呀!」
尖叫聲突然從樓下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怎麼了?」他急急忙忙沖下樓。
「有尸體!」賴泛芋大叫。「天啊……死了……死了!」
不會吧,莫非有人跑來他屋子內斷氣,還是發生了凶殺案件?
任揚桐迅速沖來她身邊,直接攬上她的肩頭,保護性的往自己方向拉攏,再跟隨她的視線,落往地板上的尸體……
的確是尸體沒錯,但不是他想象中的人類尸體,而是一只松鼠。
松鼠很明顯受了外傷,也許是被它的天敵所咬,幸運月兌逃,但還是不支死亡了。
他記得廚房那邊有扇紗窗破了個洞,他一直忘了補起來,也許負傷的松鼠就是從那里爬進來。
「嗯。」他模著下巴蹲下來,指尖踫了踫那動也不動的松鼠,確定它的確已經氣絕死亡。
賴泛芋跟著蹲下,有半個身子是躲在他後頭的。
她怕死亡的動物嗎?
「你殺死了這只松鼠?」賴泛芋一手還抓著他衣服。
「對啊!」他轉過頭來猙獰的笑……
啪!
賴泛芋一掌打飛他一臉的不懷好意。
「不要這樣!我討厭死掉的東西,你干嘛這樣!」火大的吼完,她丟下他上樓。
第6章(2)
任揚桐覺得他被打得很冤屈,而且還莫名其妙被臭罵了一頓。
「我怎麼知道你討厭死掉的東西!」他生氣的也上了樓。「你有跟我講嗎?那只松鼠又不是我故意放在那邊嚇你的!你看看房子周圍就該曉得,這一帶都是樹林,什麼動物都嘛有可能出現,上次我屋子里還出現了一只蛇。你要跟我回來就要有心理準備!」
「我怎麼會知道你住在樹林里頭啦!」
「那你現在可以走啊,渡輪二十四小時的,你想走隨時都可以離開。」
「哼!」坐在床上的賴泛芋狠狠瞪了他一眼,兩手抓著衣服下擺扭絞,「我討厭動物,因為它們都很快就會死掉。」
「啊?」現在準備講古嗎?
「我的貓……才陪我七年就死了……」她雙手掩面,「它還撐到我回家才死掉。我那時剛進入公司,非常的忙,都沒發現它的身體狀況有問題,我發現它不對勁送去醫院已經來不及……嗚嗚嗚……」
任揚桐覺得跟她在一起,像坐雲霄飛車一樣,情緒大起大落的,一會兒笑,一會兒怒,現在又哭得不能自已……
一般人有這麼「跳痛」的嗎?
「我現在下去清理那只松鼠,你等一下就看不到它了。」
「等一下。」她叫住轉身的他,「要好好幫它埋葬。」
還差使他咧。
「喔。」
「要立牌子,免得你忘了埋到哪去了。」
「忘了會怎樣?」
「萬一你哪天想在庭院挖地干嘛時,會把它的骸鼻挖出來啊。」
「我可以直接丟垃圾桶嗎?」
「不行!」賴泛芋尖叫。
聲音越是嬌軟的,一縱聲尖叫起來,越是刺耳。
任揚桐難以忍受的左臉頰擠成一團。
「我開玩笑的。」算他白目,往人家的地雷上踩。
厚重瀏海下的一雙圓眸,氣呼呼地瞪著他。
任揚桐下樓後,拿了個塑料袋裝起松鼠的尸體,再從雜物間找出了把小鏟,扭亮通往後院門口的小燈,挑了棵大樹,在樹下鏟起土來。
挖了約莫半尺深,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我來幫你。」女敕嗓透著讓人心疼的脆弱,「還有,剛剛我不該對你吼叫,對不起。」
「你還打了我一巴掌。」此仇不報非君子,趁這機會算一下舊帳。
「誰叫你故意用怪表情想嚇我!」
「我只是跟你開玩笑。」
「鬼才知道你在開玩笑!」賴泛芋怒氣辯駁。
「你自己還不是常常騙我。」他可沒因此揍過她。
「我是騙你又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哪門子邏輯?
任揚桐甚感不平地站起身。
「騙跟開玩笑哪個罪過比較大?你要不要去問問律師……」
「你不要站起來,這樣我會看到尸體!」她迅速將人拉下擋住視線。
「剛好像有人說要來幫我?」
「我陪著你啊。」幫他照護周圍,免得有可疑人士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