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眸,凝神看了她一陣,最後搖頭。「還是別了,你對白秦無意,拒絕就是。」
她吸吸鼻子,眼淚抹到袖上。「那麼……哥哥是要推掉與白秦的約?」
「推了,都推了。」她都哭了,他哪能逼?他向來就不能忍受那珠淚。
「可是,這與你的原則不符啊,你向來答應便會做到,因我而毀約,我罪過可大了……」
他抿唇。「曉笙要勉強自己見白秦?」
「其實,也不勉強啦。」讓她難過的是他不要她,與白秦沒干系啊。
「就當……就當交個朋友,不要緊的。」
「那就再與白秦相處看看,若他不得你心,你不拒絕,我也不會允他娶你。要記得,你值得配最好、並且心儀的男子。」
她一愣,听到心儀二字,不禁耳根熱辣地直往他瞧。
嗚,可是他不在選項內啊。
她驀地又委屈起來。「哥哥對我當真像親妹一樣?若你有妹妹,她一定會吃味的。」然後將來他有妻,她除了吃味還會心痛,嗚嗚……
南若臨含笑拍拍她的頭。「有你就夠了,再來個鬼靈精的妹子,我怕有兩個腦袋都不夠使。」
「嘿嘿。」她傻氣笑,讓他點過鼻梁,這種親密正是妹妹身份才能有的啊。
十日後,金虎園搭起戲台,主客同賞。
白秦與南若臨各坐她左右,每每她右手拿茶或要捻顆土豆總會不經意踫到他。一次,像意外;兩次,是默契;三次,他含笑睞她,然後轉向戲台。
類似這般假裝踫到,是她從前偶一為之的樂趣。因為使過太多回,就算不刻意留心,也早牢記住他品茗嗑瓜子的習慣。
她處處設計,他卻毫無設防,總讓她的努力付諸東流,唉。
「南公子與紀姑娘似乎都挺愛飲茶?」白秦傾身看向又踫到一回相睞未動的他倆。
「這是我們兄妹的習慣。」南若臨繼續看戲。
紀曉笙不意對上白秦目光,趕緊別開,此舉卻令白秦不悅。
客人是他,她怎麼處處冷落?
「紀姑娘覺得吳家班這新角兒演得如何?他身段利落,下盤極穩,可不輸當年叱 風雲的鐵剎蘭。」
「呃,我沒看過鐵剎蘭的戲,不好比較。」
「我還以為紀姑娘喜歡七喜救母,又慣看吳家班,是老戲精。」
南若臨聞言朗笑。「戲精不敢,老戲迷倒是有我一份。曉笙這兩年才開始看戲,跟哪個戲班、該點哪出,全是經我指點,所以白公子這戲精二字可是稱贊到我。」
「是嗎?」白秦淡淡回應。
忽地,台上武生拋刀滾地,爬起接刀再翻了五翻。
南若臨喝好,白秦也稍轉開注意力,繼續對戲用心。
接下來文戲多,紀曉笙看得沒趣,呵欠連連。
見她睡著後身子左傾,白秦稍挪要讓她倚靠,南若臨卻一聲抱歉,把人撈去按在肩頸。
那舉動挾著保護姿態不意外,卻太自然,像是做過無數次——
白秦怒火熾烈。
「兩位並非親兄妹,南公子如此,不是逾矩嗎?」
扶在她頸部調整姿勢的手不動,南若臨目光投向白泰。
「曉笙看戲倦了,一向是靠著我睡的。況且親事未定,白公子對曉笙而言還是外人,讓她倚靠白公子,不是更不妥嗎?」
「但……」
「比起被金虎園拒絕的諸位公子,白公子已經坐在曉笙身旁了。」
南若臨磊落大方,讓白秦無法再出惡言,只得按捺住性子扭頭看戲。
他劍眉蹙攏,注意到白秦的不悅。
這男人該將他視作兄長,而非敵人。他自認對曉笙的行止合乎兄長範疇,在外人眼里應當也不至太過,若白秦度量當真如此狹小,恐怕不會允許曉笙婚後由他照拂……
南若臨心思已不在戲上,維持客套,偶爾叫好幾聲。
白秦不豫,喝采聲也極不痛快。
紀曉笙的吐息拂過南若臨肩頭,平靜無波。
一出戲,三樣情,中間的女人睡得安穩,左右兩個男人卻是眉頭深鎖,各有煩憂。
當掌櫃說有人要找紀曉笙時,南若臨幾度猶豫;但想起紀曉笙那句「就當交個朋友」,還是勉強放行,畢竟人在他眼皮下,出不了什麼亂子。
「春曉閣多賣姑娘什物,適合白公子的就一些扣環、長命鎖,不知白公子想看什麼?」
「紀姑娘以為我是來看東西的?」
白秦毫不掩飾銳意地審究店里,冷冷瞪向正與掌櫃談話的南若臨。
「呵呵,難不成白公子這趟是來看我?」
「白秦此來的確是為了姑娘。」
「咳!」她還當官家子弟愛面子又講含蓄,就算是也會否認呢。
見南若臨往這頭覷來,白秦凜容。
「有一事白秦想提醒姑娘。」
「白公子直說無妨。」
「令義兄對姑娘似乎別有所圖,如此下來,姑娘必有危險。」
菱嘴兒張圓圓,開了又闔,闔了又開。
「……咳嗯,白公子何來此言?」
白秦一臉「你連這都不懂」,焦急將她帶往南若臨看不見的角落。
「姑娘請瞧,你才剛離開,南公子就在尋你了。」
南若臨的確是在問伙計有沒有看見她。
「我被縛走過幾次,他難免會提心吊膽,多關注嘛!」
「在自家店里能出什麼意外?何況自我入門後便發現他時刻盯著你……」
是盯著你吧,她笑。又听白秦道︰「加上先前看戲,他趁姑娘睡著,竟有逾矩之舉,種種跡象,他怕是對姑娘另有意圖。」
「哦?何種逾矩之舉?」杏眸晶瑩,很是期待。
白秦不悅挑眉。「……姑娘是不信,還是把白秦所言當笑話?」
「唉唷!白公子想多了,我是……呵,純粹想知道罷了。」
「姑娘即將嫁予我,竟不覺此事嚴重?還是姑娘對令義兄也是別抱心思?」
「噯,這玩笑開得過火了吧,說出去誰信啊!何況咱們的婚事八字都還沒一撇,白公子話說得太早了。」轉開眼,恰見南若臨正擔憂地往二樓找她。
唉,連白秦都知道不對勁,何以他這般木頭?
第4章(2)
循她視線看去,一抹藍影刺目入眼,白秦咬牙揪住她細腕。
「姑娘真對南公子有綺思?」
「都說是笑話了,白公子何必抓住這點不放?再說我與你尚且無親無故,不必回答吧?」甩手,腕上力道卻更緊,她不禁沉容怒喝︰「放開!」
白秦看出來了,這女子壓根兒不想搭理他。
「你——你根本無意下嫁,何以招親?」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說我沒意思要嫁?只是不是嫁你!」
「是麼?那是嫁誰?」往二樓瞧,那藍影急切恐慌,正指揮人尋她。
要說沒曖昧,誰信!
「哼,人人都贊南家二少溫潤如玉,秉性端正,這回卻欲蓋彌彰,就為了遮掩你兄妹倆的丑事耍弄他人——未免太過!」
她听了氣極,抬起另只手一揮,又被白秦抓住,受困不只能逞口舌道︰「我若與兄長真有什麼,何需請外人進金虎園?白公子說話前都不多想,空有滿月復經綸卻是個書呆嗎?」
「你侮辱得不夠,改諷刺我尚未考取寶名來了?」
糟糕!她哪知道他沒考中啊!
白秦看來巴不得把她撕爛,顯見這心中刺扎得多深!
「咳,有話好說,先別氣……」她想逃,往後退扯不回手,索性豁出去往前一推,頭往白秦胸口撞。
白秦沒料此變,一時沒站穩,撞倒身後矮櫃,拉著紀曉笙跌地。
鏗鏗鏘鏘,首飾落了一地,引來眾人注目。
饒是如此,白秦仍惡狠狠攬住紀曉笙一只手未放。
「放手!我叫你放手啦!」被迫趴在白秦身上,她一心掙扎,就怕某人看到以為她與白秦真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