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武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見她當真要替他包扎,他眼底伴有驚詫。以前的徐直……是連他這個皇子的帳都不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吧?
他冰冷的手指踫觸到她的胸肌時,他眼瞳微的縮起,背脊一顫;徐直沒有留心到,只專注在他的傷勢上。
"原來你還沒有真瘋,還懂得為自己先上金瘡藥。"她道。十指打開,掌心壓在他傷勢旁的肌肉上。
他本能地緊繃起來。
"似乎沒有發燒?有人熬藥給你了嗎?"
"沒有。"他聲音略啞,停頓須臾才道;"有些人體弱,受了傷確實會發起高燒來。徐直,這種事你怎會知道?"
"嗯?在學士館舞刀動槍時,總有不小心的時候,久了也就習慣了……所以說,男人跟女人間的體力還是差距頗大,很難有例外了。"她感慨。
學士館里部分學士確實有人專注在刀器上,那偶爾受傷是肯定有的,但,當他听到後面時才恍悟徐直根本是在說她自己!他不由得臉黑如鍋底。
她在京師多年,本該是安安全全,西玄京師就是她的靠山,哪怕她的名聲在不佳,西玄徐直在西玄達官貴人的心里仍是有過重的分量,京師人人都是賤骨頭,幾乎是從小到大習慣了這種"徐直就該在西玄土地上"、"徐直本就是西玄徐直,外人敢傷徐直就去死"的想噶,以致他恨徐直入骨,在寶元樓時仍是本能地顧及她的安危。
……是啊,他就是個只會呈口舌之快的賤骨頭!
現在可好,他當了賤骨頭,這個徐姓的傻瓜卻自己跑去動刀動槍,她的身邊人都該死!這時,她取餅傷布,雙臂環過他的膀身,因而微熱的鼻息落在他赤果的胸上。
他諷刺地嘴角即刻僵住,目光一時只能死死盯著她,微亮的目光下,她的臉入蛋滑,白的不可思議,烏色的發微濕……在流汗?徐直是容易流汗的身子?他一直以為自己夠了解他,原來……
她發上沒有任何發飾一頭柔順長發就這麼隨意披散著……他後街輕微滾動著。那個坐在神壇上的徐直,竟也有如此面貌……
她說道;"我半夜睡不著,想去找那個雲……"
"……你睡過那個伶人?"
她停住,抬起眼,對上他陰郁的目光。她想了想,想不出他這麼問的原因。也對,瘋子說起話來通常沒有脈絡可言。于是她繼續道;"想去找那個雲卿問事,但中途經過你這頭,就過來看看……"看看面具。
"三更半夜你去問事?"他想哈哈大笑,這小子當他是傻了吧?深夜問事,還不如說深夜寂寞找人暖床還合理……
他盯著她從不騙人的坦蕩神色,無來由的憤怒驀地消弭無蹤。
"什麼事?"他居然還信了
"嗯?我找他親自唱一次西玄求愛曲給我听啊。"
"什麼?"
他若有所思道;"他是怎麼听出感情的?方才我一路走著自唱,似乎缺了什麼……難道是沒有面對面?不如我唱給你听試試?"
"……什麼?"陰沉的面容瞬間僵住。
徐直有實驗能做絕不會放過,她包扎道一般就興致勃勃地放手,默數著拍子看著他,大方高唱著;"我有寬口的臂彎,兒郎啊,你願不願意靠著我?我有豐盈的圓乳,兒郎啊,你願不願意模?我有足夠的腿力讓你快活,床浪千百搖蕩難分舍……"她的歌聲清冷空靈,猶如月色的冰涼看,沁人心扉。
"阿武,如何?"
"……"周文武的瞳仁微微擴張,直直凝視著她。徐直眉間微惑,有點不耐。"你也覺得有不對勁吧?"
"……哪來的不對勁?"他的聲音沙啞。"徐直,你……你對我唱求愛曲,為什麼不在我奪位之前唱?"若然在那之前……
"那時倒還沒有想過,雲卿一說,我才注意到。照說西玄求愛曲人人唱來都應該相同,為什麼他听得出求愛曲里有無感情?有了感情才能唱的好嗎?阿武,你覺得我歌聲里有感情嗎?"一盆冷水驀地潑了下來,他緩緩地松了力道,道;"……原來……是拿我當實驗啊……哈,徐直,我還當你愛上我了呢。"徐直聞言,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周文武,你瘋到傻了嗎?我怎會去愛一個愛上我妹妹,且日日夜夜想著她的身的男人呢。"他那頭全然的沉寂。
半掩的窗口送來黑暗里的清風,燭火搖搖晃晃,在他面上造成深淺不一的陰影,片刻後,他低低笑著;"是啊……是啊……徐達啊……你說的對極了,我想她想的不得了,想到我午夜夢回與她銷魂千百次都還不夠,就連眼下只要把你幻想成她,我也是滿心激蕩不能自己,再也不會像那一夜……"他猛地伸出手,突兀地將徐直扯上床。
徐直沒料到他的舉動,一整個重心不穩,失控地跌進床褥間。
他立即翻身壓了上去,要扯下她的衣帶。他暴戾地說道;"你瞧,徐直雖是個廢物,但至少她的身子令人垂涎,總算是有了個用處,我只要將你想成她,便能委屈自己睡你!徐直,留在西玄的,怎會是你?你怎麼,不死了算了?"他咬牙切齒,眼睫一抬,手下動作倏然停止。
徐直雙臂抱著頭,廣袖層層滑到洗白的肘部,動也沒有動。
他僵在那里,眼瞳里的火光一點一滴地熄去,瘋狂地理智冷靜下來,慢慢的自她柔軟的嬌軀退開,赤紅地眼眸撇開,過了一會兒,他突地低笑一聲;"徐直,你滾,不要在半夜來招惹我,下次我就真……把你當徐達,那真是抬舉你了。"室內安安靜靜,她沒有反應。
他將目光轉了回來。"徐直?"他警覺的喚著。
"……沒事,只是被拋地有些暈。"徐直徐緩地放下藕臂,美目瞟他一眼,撐起身子的動作在周文武眼里有些異常緩慢,令他懷疑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偏她神色又無比正常,甚至沒有半點懼意。
她慢條斯理道;"周文武,男歡女愛是人之本能,理所當然,不過你的幻想力也真是豐富,竟能拿我充徐達來滿足你的。這點我跟你不一樣,我務實,你要能挑動我這方面的,那男歡女愛水到渠成。在我眼里,與我歡愛的就是周文武此人。所以,下一回不要動手動腳,直接說,我給你機會就是。我的腦子很珍貴,要傷到了,是個你也賠不起。"
他定定凝視著她,忽的放聲大笑。"這不是徐直嗎?先前我還懷疑那個高傲地徐直是不是給個假貨換了。你還真是徐直啊!"一頓,他忽道;"你不是說你不會愛我嗎?"
她依舊是慢動作地下了床,答道;"不是屬于同樣的東西不能歸在同一處。感情跟是不一樣的,一個是可選擇性的,一個是本能,阿武,你恨我入骨是不?"
他沉默一會兒,也不知是為什麼而沉默;而後,他輕笑道;"你若是我,豈能不恨?"
她尋思片刻,又盯著他憤怒的黑眸問道;"恨到詛咒我去死,有這麼深的恨意?"他咧嘴一笑,表情溫柔,語氣也是溫煦,但說出來的話字字無比惡毒。
"對,我就是日日夜夜詛咒你,憑什麼袁圖那賊廝說我半生淒涼,連個墓也要不起,偏你就是西玄無上的榮耀,徐直之名還能流傳後世,這算什麼?徐直我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會停止詛咒你!我巴不得離開西玄的是你,而非徐達!"想難得的認認真真地傾听,最後嗯了一聲。"原來你如此恨我,恨不得我來世再也不做西玄人嗎?"周文武快意笑道;"衷心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