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贊成。」夏侯胤淡淡地回道。
或許是因為崔總管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對于崔家的遺孀和女兒,他一向都懷有虧欠,一直以來,他並非不知道崔氏母女在他們這些主子的背後狐假虎威,但是,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就任由她們去了。
「你不贊成沒關系,我已經拿定主意了,而且,嫂嫂是主母,女眷們的事就應該由她做主才對,只要她同意了,這事兒就成了。」
段倚柔暗暗倒抽了口冷息,沒料到話鋒一轉,竟轉到她的頭上來了。
「這也是你出的主意嗎?」他轉眸,一雙銳利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段倚柔。
「什麼?」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你唆弄容容,要她這麼做的嗎?」
「你不要胡說,是我自個兒的決定,不關嫂嫂的事!」夏侯容容簡直就是火大,大聲反駁。
「是你嗎?」夏侯胤看也不看表妹一眼,目光依舊釘在妻子身上。
好半晌,段倚柔感覺自個兒的腦袋像是給人掏空了,一片空白。
她不該訝異的,他會有這樣的猜想,其實是人之常情,畢竟她過門之後,與容容一向走得很親近。
但是,難道他就不該相信她嗎?即便這真的是她的決定,他身為她的夫君,怎麼就不站在她這邊,給她支持呢?
突地,她感覺到一股尖銳的疼痛,從小骯的深處傳來,她勉強自己忍住了疼痛,眉心不自覺地擰起。
「是我自個兒的決定,不要扯到她頭上。」
「不要吵了,容容,少說兩句。」她拉住夏侯容容的衫袖,不住地搖頭,眉心微擰,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
「要我別說,就請他先住嘴,別淨是胳膊往外彎。」
「我做的事自己心里有底,你最好別管。」
「都住嘴!不要再吵了!」段倚柔再也忍受不住,硬生生地擋在兩個人的中間,大聲地喊道。
自從她進門以來,沒人見過她發過脾氣,一旁的兩人頓時有些愣住,他們看著她白淨的臉容,在怒氣之中透出一絲脆弱的慘青色。
好痛!段倚柔感到小骯深處傳來撕裂般的痛楚,那從未有過的痛苦教她說不出話來了,她緊握住拳頭,勉強自己在他們的注視下平靜如昔。
「算了。」她說,嗓音微微地顫抖,「你們要吵就吵吧!我不管了。」
說完,她轉身走向門口,不想教他們看出她的不尋常之處,但就在她走到門口時,他揚聲喚住她。
「不行,你留下來,我要你在場。」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她的臉色太過蒼白,蒼白得教他覺得心慌。
段倚柔連與他爭執的力量都沒有,她咬著唇搖頭,繼續踏著腳步要走出去,她的執意離去惹惱了他,夏侯胤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卻沒料到才一握住她的手,就听到她倒抽了一口冷息,跪倒了下來。
「嫂嫂!」夏侯容容驚叫了聲,看見暗紅色的血如艷紅的花朵般,從她的裙上蔓延開來。
夏侯胤也看到了,同時也被震驚了,他蹲,將她抱入懷里,就在那一瞬間,她神情痛苦地望了他一眼,然後便失去了神智。
夏侯胤想要弄懂她最後看他的眼神,像是不解,也像是痛恨,還有著一抹悲涼,那錯綜復雜的情緒教他的心沉沉地揪緊。
「這下你滿意了嗎?」夏侯容容再也無法忍受,痛恨地說道︰「你怪她做什麼?刪餉銀是我的決定,拿主意要把崔容蓮給嫁出去的人是太爺爺,不是嫂嫂,是太爺爺!」
「什麼——?」夏侯胤睜大眸子,一臉不敢置信,低頭看著昏厥在懷里的人兒,她臉上過分的蒼白,一陣陣地揪痛他的心。
為什麼她不說?
到底她還瞞了他多少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不對他說實話呢?
「來人!」他抱住她,對外咆哮大吼,「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她有孕了。
兩個多月的身孕,胎兒還不是太穩定,大夫說這時期的孕婦特別容易小產,好不容易才安住了胎,說接下來的半個月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接下來的幾天最好別輕舉妄動,能不能留住孩子,這幾天是關鍵。
「小姐,多吃些東西才有體力好哈養胎啊!」
面對綠錦一再勸食,段倚柔搖搖頭,露出了虛弱的微笑,「剛喝下去的藥還在我胃里折騰,綠錦,你且就饒了我,晚些再吃吧!」
「可是……」
「讓我來吧!」夏侯胤不知何時悄靜地進了房,見她們主僕兩人爭執不下,上前端過了綠錦手里的那碗粥,揚了揚下顎,示意她先退下,撩起衣袍下擺,坐到炕邊,一雙深沉的眸子直視著她。
「讓綠錦回來吧!你不是在忙嗎?我有她照看著就夠了。」她的微笑柔柔的,有一種幾近蒼白的寧靜感。
「她說不過你,最後你還是不會吃。」他拿起調羹,勻了勻粥面,確定不燙之後,舀了一口送到她嘴邊,「吃吧!」
「我自己吃。」她伸手就要把碗給接過手,卻被他給避開。
「大夫說你現在不能輕舉妄動,他說你肚里的胎象已經十分微弱,再也禁不起半點意外了。」他的臉色沉了沉,一直以為她是柔弱的,可是,那只是她的外表,其實,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倔強,脾氣也是極拗的。
「不過是自個兒吃碗粥,能有什麼意外呢?」話才說著,她忽然擰起了眉心,一瞬間臉色變得極蒼白,感到了從小骯深處傳來的疼痛。
「就叫你不要輕舉妄動了,為什麼偏偏就是不听話!」他忍不住又氣又急,將碗擱到一旁的小幾上,飛快地扶她躺下,回頭對外頭喊道︰「來人,快去請大夫,快去!」
「不礙事的……很快、很快就不痛了!」像是為了要反證她的話似的,月復中的疼痛更加地撕扯,她感覺到又冷又痛,縴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袍,似乎想從他的懷抱里汲取一些溫暖,「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不要說話。」他將她蒼白的容顏給按進胸懷之中,听著她在這個時候竟然向他道歉,他的心泛起一陣似刀割般的痛楚。
他感覺到她的依附,也同時感覺到她的痛苦,他想要緊緊的抱住她,保護她,卻生怕一個太過用力,將她給擰碎了。
成親至今,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親近。
夏侯胤無法思考此刻在他內心的想法,大掌不自覺地揉著她細軟的發絲,一向是無畏的心,竟在這一刻泛過冰冷的戰栗。
這時,在她身下染開的一攤刺目的艷紅,吸引他的目光,他無法從那艷紅的顏色上挪開視線。
那收止不住的鮮血,似乎正在殘忍的宣告著他們的孩子保不住了。
一瞬間,他的眼眶因為激動而泛起了濕潤。
他一語不發,只是將她更牢實地擁抱住,不教她與他一樣瞧見那教人觸目驚心的畫面,他知道她遲早會曉得,但是,至少這一刻,她在他的懷抱里,他能保護得了她……
第6章(1)
「請夫人節哀順變,好好的靜養身子,以後還是能懷上孩子的。」
大夫留下這句話之後,向夏侯胤要了位家僕與他一起回藥房去拿藥,在他離去之後,屋子里一片靜悄,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以及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沉重氣氛。
「都是二小姐害的!孩子會小產,都是二小姐害的!」綠錦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哭著叫嚷道。
「住口!」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花了段倚柔全身的力氣。
「把話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侯胤沉著聲問,心里不明白為什麼他與妻子的孩子小產了,竟是小姨子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