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又是老爹爹得代她受累,她于心何忍。
還是他想得透徹、想得深。她按按他手調侃。「我總算親見一次你運籌帷幄、精明干練的神態。」
他鼻里一哼,裝出神氣模樣。「為夫我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她被逗得咯咯直笑。
「好了,閑話不多說,飯菜都涼了。」他重新拿起飯碗,又夾了一片紅燒肉到她嘴邊。
她欣然張口吃掉。
**
翌日,兩人馬車一進家門,俞陵春立馬殺來。
「韓天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這筆賬忍了七天,總算可以好好算算——」
「別急別急。」韓天鶴牽下嬌妻後,才從車里捧出一只木盒。「先瞧瞧我們帶了什麼回來。」
一瞧又是盒子,俞陵春哼了一聲。「你以為我那麼傻,還會再上你的當?」
「不不不。」新嫁娘紅萼幫忙說話。「盒里的禮是我一道挑的,保證你會喜歡。」
瞧她一臉幸福的模樣,俞陵春拉她到一旁。「噯,我先前逼你听的那些,怎樣?是不是派上用場了?」
她嬌羞地瞪了陵春一眼。
「中了中了!」俞陵春哈哈大笑。「依我對你的了解,你這一扭,就表示我那些話不但派上用場,而且,你還很滿意。」
她不依地跺腳。「陵春!」真是,一進門就糗她。
「表嫂。」俞陵春依樣喊回去。「怎麼樣?突然‘升格’的感覺?」
「哼。」她佯怒地接走木盒。「取笑我,禮物收回。」
「噯噯噯,我的好表嫂。」俞陵春涎著臉陪笑。「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妹子我計較那麼多。」
貧嘴。瞪陵春一眼後,她才把木盒遞回去。
俞陵春喜滋滋地打開盒子。「我看看里邊藏著什麼寶貝——」
這回盒子沒鎖上,一掀就看見里邊藏了什麼。
里邊擺了一只瓖銀果子盒,做成一朵梅花的模樣,花蒂就是把手。一揭,里邊瓖了五支描花碟子,還盛著五樣點心,紅綠黃黑白,配色極艷。
紅萼在旁解說︰「我看你喜歡吃甜食,可就缺了一只漂亮的果子盒,昨兒剛好在街上看見——」
這果子盒還有個小機關,蓋上有個卡榫,扣好了,蓋子就會穩穩蓋起不會掉。
俞陵春將盒蓋掀起又蓋上,歡喜地听著卡榫的聲音。「這個好這個好,這樣回程車上,我就不用擔心點心老往外掉了。」
紅萼一听,忙問︰「你要回去了?」
「是啊。」俞陵春捻了一塊松子糖進嘴,「為了喝你們倆這杯喜酒,我們已經在這兒待了太久,京里已經寫信來催,要我們快些回去。」
「可是你懷著身孕。」韓天鶴接著說︰「舟車勞頓,好嗎?」
「你忘了,我身邊跟了個現成的大夫,有什麼比這更妥當的?」
這麼說也是沒錯。紅萼一臉依依不舍。「我以為還可以跟你多處個幾天……」
「跟我處干麼?」俞陵春取笑。「我又沒辦法跟你生孩子。」
又來了。紅萼瞪她一眼。
「好啦好啦。」俞陵春笑著說道︰「你們快去跟伯父請安吧,他一早就坐在廳里等你們了。」
韓天鶴點點頭,牽起妻子的手。「什麼時候動身?」
「後天。」俞陵春望著紅萼笑笑。「你要我陪就快啊,趕明兒個你想我,就只能往京城跑啦!」
紅萼點頭,補了一句。「我等會兒去你房里找你。」
俞陵春揚揚手,目送兩人離開。
**
陵春一走,房子里便靜了下來,好在紅萼還有一園子的牡丹可以消磨時間,倒也不覺寂寞。
這天,一大早,她領著三個婢女在園里挖土。牡丹喜歡向陽、不積水處。為了撫養這園嬌貴的牡丹,她爹當初還大刀闊斧,把園里的土盡數換成適合牡丹生長的沙質土,費了一年把土養肥之後,現今才有辦法看見這園萬紫千紅的牡丹。
「記得,栽植牡丹要深翻土地,土炕一定要想辦法挖大。要讓每條根都舒舒服服地展開來,像這樣拳在一塊兒是絕對不行的……」
在她喃喃教導的時候,一名佣僕朝園里跑來。「少夫人——少爺請您過去書房一趟。」
這會兒?她抬頭望一望天色,還不到午時啊,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他有沒有說什麼事?」
「沒交代。」佣僕回答。「不過看起來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安排好工作之後,她解開傅在頭上的布巾,快步走回房里。
「小翠,快幫我把衣裳拿來。」
雖然已晉升為韓家少主母,可種花的時候,紅萼還是習慣穿粗布衣袍,好方便行走。
「怎麼今天特別早?」小翠取來折密的月華裙與水藍衫子,麻利地披在主子身上。
「天鶴有事找我。」紅萼對銅鏡看了看。「我的牡丹玉簪呢?」
「拿來了。」
紅萼嫌重,一向不喜在頭上簪太多金銀珠翠,一支玉簪配兩朵金鈿是她許可的裝扮。
第7章(2)
打點好後,她快步走向書房。
「少夫人。」侯在門外的瑞淨一見,立刻幫她把門打開。
她頭一點,提起裙擺跨進門里。「天鶴,你找我?」
「紅萼。」一直在房里踱步的他,倏地走來牽住她手。
她一望他臉色,察覺不對勁。「怎麼了,瞧你眉心皺的?」
他閉眼一嘆。「常州分號出事了。」
先前他跟她解釋過,錢莊生意,除了靠大戶儲存銀子之外,另個來源便是銀票;客人可以上埠康任一個分號存銀子,然後拿著銀票到任一分號兌現銀。
埠康底下二十余分號,向來因循‘妥當’二字行事,怎知一上午,信差送來消息,說常州分號出了岔子,一名伙計把款子放給馬幫,現下時間到了,卻收不回來。而那伙計也突然逃得不見蹤影,現在是一個頭倆個大。
「錢數很大?」她問了重點。
「粗略估計是五萬兩。」韓天鶴接著說︰「每家分號的現銀有限,這會兒款子收不回來,勢必影響其他人的兌領。我一早已寫信要求其他票號幫忙,現在就是擔心消息走漏,常州那兒的老客戶會急著提現。」
做生意最是講究信用,而信用這東西,向來消失得也快。一個不注意,埠康二十多年打下的基業,或許會因此毀于一旦。
「這事爹知道嗎?」
「我先來告訴你,等會兒就過去找他。」他拉著她坐下。「我找你來,是來跟商量,我打算到常州一趟,除了收拾殘局,馬幫欠下的借款也要想辦法理一理,做個場面給外人知道,埠康不是任人錯捏的軟弱角色。」
她想了想。「你去常州我沒意見,但面對馬幫……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問題?」
「我會見機行事,不會傻到跟他們硬踫硬。」他拍拍她手要她放心,雖然他明白她不可能因此就不擔心。「也得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們才成親不到一個月,就得丟著你出遠門——」
她按住他嘴不讓他再往下說。「都已經是夫妻了,還說這種見外話,我只要你答應我,一路小心,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如此情深意切的提醒,他怎麼能不允。
「我會的。」他湊頭親親她的臉。「何況還有你在家里等我,單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再三小心,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你一道做的。」
她望著他重重點頭,接著反手抱住他。「這是你親口答應的,你一定要安然無事回來!」
「我會。」他低頭尋上她唇。「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傷心。」
**
事情緊急,韓天鶴一從他爹書房離開之後,隨即打點行李,準備出發到常州。為求方便,他此行只帶了錢莊里一名略懂拳腳的伙計。依依不舍揮別嬌妻後,主僕倆上了馬車,很快朝常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