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慈峰唇邊勾出一絲笑意,他深深佩服義父教女有方。
然而,這抹微笑落在司徒流鏡眼里,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你很喜歡她?」
喜歡到一想那女人就含情微笑的程度?這話,司徒流鏡沒有出口,捫心自問,她沒有說這話的立場。事實上,連自己為何在意兩人關系的理由,她也全然不知。
「當然。」任慈峰點頭。
司徒流鏡那雙美麗的眼楮開開合合,望著黑沉沉的天空,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該說什麼?恭喜?成親時別忘了給她帖子?
「怎麼了?為何要問憶仙的事?」
任慈峰順著司徒流鏡的目光看去,他不懂這黑模模的天空有哪里如此吸引司徒流鏡。
「沒事,隨便問問罷了。」把身子靠向任慈峰,司徒流鏡道:「我要睡了。」
「晚安。」
任慈峰莫名所以,為她拉好披風,自己也靠著樹干進入夢鄉。
緊閉著眼楮,司徒流鏡卻有好一陣子無法入眠。
睡意全無的她不斷告訴自己,任慈峰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不過是把強盜打發走,干糧分給她一半,衣服借她御寒,肩膀讓她靠著入眠,再加上幫她療傷而已!
不管任慈峰跟哪個女人在一起,或是他喜歡誰,都與她無關!最重要的,等她傷一好,馬上要取他的性命!對,她是頂極殺手,而他是他的獵物,就是這樣!
在腦中厘清狀況後,司徒流鏡深深吐了口氣,滿意地準備入睡。
片刻後,她無奈地發現自己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想著任慈峰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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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奔馳在山徑上,這是條彎彎曲曲,比之前道路窄的小徑。
行在狹窄小路卻馬速不減,可見騎者駕馬之術高明。
司徒流鏡坐在任慈峰身前,望著路旁兩排綠樹如飛箭般消失在腦後,閑閑的,她開口說話了。
「還有多久會到?」
腦袋一片空白,司徒流鏡眼里只有前方不斷延伸的路頭,因此,她沒有察覺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最遲後天中午。」
任慈峰稍微計算了一下,比他預定的要慢了一天。
「還有一天……」司徒流鏡喃喃道。
再一天,就能請醫生為她怯毒,她的右手能恢復往日犀利,不再像個掛在身上的累贅,這正是她衷心期望的。
「你的手就能痊愈了。」
不用費多少力氣,任慈峰輕易看透司徒流鏡的心事。
「嗯……」
也是她們再度敵對的開始……一想到這里,司徒流鏡就提不起勁來。
她不禁問自己是怎麼了?能與強敵動手過招,不是她最盼望的事嗎?現在卻……
司徒流鏡垂下眼簾,目光移到身前那握住韁繩的雙手,這雙手環抱著她好幾天,圈住她讓她不至于掉下馬,替她蓋衣服避免她著涼。
然而,這雙手卻是敵人的手!
「手……」任慈峰輕聲問道,司徒流鏡乍听大驚,以為任慈峰又看穿她的心思,「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跟廢了一樣。」司徒流鏡放下心來,隨即用淡漠口吻回答。
任慈峰沒理由知道她在想什麼,畢竟……她不是武林第一美人。司徒流鏡鼻端一酸,情不自禁想著。
「這條路雖難走,路程卻短多了,不過,如果走另一條,很容易找到醫生。」任慈峰道,他不想看見司徒流鏡自怨自艾的模樣。
那不適合她。
「另一條?」司條流鏡想起數天前經過的雙叉路口,「那邊很熱鬧嗎?」
「沿途有兩個村鎮,還有一個有名的古跡。」
「什麼古跡?」司徒流鏡的好奇心被挑起。
「情湖。你應該听過吧?」
「沒有。」
「那個地方我去過兩次,是個風景優美的湖泊,不過,它出名的原因不在于景色。」任慈峰回憶著說:「憶仙老吵著要我帶她去,到現在我都找不出時間……」
司徒流鏡原本听得入神,想听情湖出名的原因,張大的耳朵卻鑽入一個令她不愉快的名詞,身軀不由輕輕一顛。
「你出門在外時,老是想著她嗎?」冷冷地,司徒流鏡問道。
沒有過節,沒有仇怨,甚至不記得對方容貌,她就是沒來由地討厭宋憶仙!
「憶仙嗎?」任慈峰失笑,道:「怎麼會!」
「那你為什麼沒事老愛提她?」司徒流鏡追根究柢。
身為武林第一美人,宋憶仙的確有資格成為每個男人的話題,但是……「任慈峰」卻不該包括在這「每個男人」之中!
「我也很好奇,為何你總是繞著憶仙做文章?」任慈峰莫名其妙地說。
「我哪有!」
被說中心事,司徒流鏡慌慌張張搖頭,用力的程度仿彿要把她的頭甩離頸子,任慈峰被她激烈甩動的頭發搔得鼻子發癢,連忙緩出一只手由後抱緊她的腰,急急阻止她不要命的行動。
「小姐,你想嘗嘗摔下馬的滋味,我可不想哪!」
司徒流鏡被任慈峰這麼一抱,一顆心跳得更加猛烈,突兀的,一句不像是她會說的話月兌口而出:「我美嗎?」
「啊?」任慈峰一怔,雙手扯韁繩的力道不自覺仗力過重,座騎被拉扯得抬起前蹄,倏地停了下來。
司徒流鏡話一出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永遠不要再見任慈峰的面。
瞧,不但他被嚇得說不出話,連馬都口吐白沫了!這……都是因為她說了怪話的緣故!
「你剛剛說的,再說一次。」任慈峰懷疑是他听錯了。
司徒流鏡會問他自己美不美?那個滿腦子只有戰勝、殺戮的司徒流鏡?
任慈峰不置信的語氣激怒司徒流鏡,好勝心再度活躍在司徒流鏡體內,她不過是問個問題而已,沒必要感到羞恥!
「我美嗎?」一字字,司徒流鏡堅定地問。
同時,司徒流鏡轉過身子正對著任慈峰,兩人之間相距只有一個拳頭大小,她的鼻子正好頂住他的下頷。
仰了仰臉,司徒流鏡毫不畏懼地與任慈峰對視。
原來飄著薄冰的眸子,現在滿載著如水波般光輝,任慈峰對著這雙閃亮的眼楮,不自覺發出一聲贊嘆。
「很美。」
司徒流鏡如玉般細致的臉龐泛上一抹紅暈,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稱贊,以前男人總是跪在她腳下苦苦求饒。
「跟她比呢?」
細細咀嚼被贊賞的淡淡喜悅,司徒流鏡心里卻還有根刺沒拔掉,只要那根刺還存在一天,她就無法回復以往的「司徒流鏡」。
「她?」任慈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宋憶仙。」
只要他承認她比較好,她就能恢復自己無敵的自信,司徒流鏡想著。
是了,她一听到宋憶仙的名字就渾身不舒服,是由于那女人在某方面比她強,而她,可是無敵的王者啊!
司徒流鏡終于找到心底莫名悸動的理由,臉上的微笑也就更甜美了。
「憶仙她是武林公認的第一美人。」
任慈峰沒有正面回答,然而,剛才有一瞬間,司徒流鏡在他眼里,遠比宋憶仙美麗。這話,他放在心里。
「我……比不上她……」司徒流鏡幽幽自語。
他的話很清楚,宋憶仙在他心里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她敗了。
「為何要跟憶仙比較?」任慈峰不解。
一個殺手與一位大家閨秀,這根本是無法比較的,司徒流鏡不是個會在意外貌的女子,那麼……為什麼?
「只是問問。」一甩頭,司徒流鏡又把長發甩到任慈峰臉上,她轉回原坐姿,大聲道:「快點上路吧!我可不像你,有時間到處亂晃,我急著找醫生治傷呢。」
模模被司徒流鏡長發甩過的地方,任慈峰不禁苦笑。要不是她突來的奇異舉動,他也不會緊急停馬,這下倒好,責任全推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