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討論的!就是掃平恨天樓,都無法出我胸中這口怨氣!」林莫雲手一揮,吩咐道:「把十二名護衛叫來!」
「要出動護衛嗎?」總管訝問。
十二名近衛士是飛雲堡武功最強者,個個都是堡主親自教出來的精英,從不出堡,負責維護飛雲堡安危。
「沒錯,絕對要司徒流鏡付出代價!」等對趕來的護衛,林莫雲下達命令,「五天內,把司徒流鏡的人頭帶到我面前,我要用她的頭,血祭莫棋的十八歲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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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沒有月光,只有幾點星光,放眼看去,天空沉郁得讓人喘不過氣。
雷鳴山里,兩團黑影對峙般立在一棵老松木下。
「你還要站多久啊?」
任慈峰背靠松山樹干,狀極優閑的坐在樹根上,樹根糾盤纏結,形成一大塊天然坐椅。離他不遠處,司徒流鏡正瞪著他。
「要你管!」司徒流鏡直挺挺站著。
「我們一起走了三天,你還是這麼不放心哪?」任慈峰閑閑的說。
他倒要看看她能逞強到幾時。
「哼,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睡著時亂來!」
司徒流鏡撇撇嘴,任慈峰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她看了就有氣!
「說了幾百次了,我不會橫搶乾坤刃,會正大光明擊敗你以後再拿。」
「誰擔心你搶乾坤刃!我是怕……」突然,她想到這話一出,鐵定被對方嘲笑,司徒流鏡連忙住口。
「怕我……」
任慈峰瞄了司徒流鏡一眼,那是不懷好意的目光,司徒流鏡心一凜,卻听他接著說:「趁你熟睡時搔癢?」
雙手一攤,任慈峰續道:「放心,我是有風度的人,不會開這種低級玩笑。」
「才不是!」
司徒流鏡氣得臉發白,這一路上,他老愛開她玩笑,這麼愛拿她開心嗎?
從來沒有人敢對她不敬,遑論在她跟前說笑!他……簡直膽大包天!
「那是擔心我拋棄你,一個人偷偷跑了?」
「什麼拋棄不拋棄的,難听死了!不是啦!」
氣憤的吼著,司徒流鏡忽然想起,記憶里,她沒有生過多少次氣。
因為取人性命不需要生氣,只要動手。看著對方頭顱像顆球般「咚咚」滾到腳旁,看多了,她也麻木了。
「雷鳴山既有盜匪出沒,還有野獸縱橫,我不會放右手不能動的你不管的,安心吧!」任慈峰自顧自說著,帶著抹淡淡微笑。
「我不怕什麼強盜!也不怕野獸!別把我當作那些沒用的尋常女子!」
司徒流鏡最討厭別人有眼無珠,將她與一般只會坐在房里繡花的女人歸做一類,遇上這種沒眼光的人,她一向把對方直接送進地獄。
然而,任慈峰無作假的語氣听到司徒流鏡耳里,竟有股說不出的暖意。不過,要她承認,此後羿射日還要困難十倍。
「我沒有這麼想。」任慈峰搖搖頭,誠實說:「我把你看做需要人小心呵護的傷患,這沒有錯吧?」
「要是我沒有受傷,你就不管?」司徒流鏡語氣變冷。
「躲都來不及。」他笑著答。
司徒流鏡覺得任慈峰的笑聲好刺耳,這感覺她無法具體形容,也沒有表露在外,只是冷冷回答:「在你躲開之前,我已經取下你的人頭了!」
「這樣啊,不過,一個睡眠不足、腳都站不穩的殺手,有辦法取人性命嗎?」任慈峰不以為意地說。
司徒流鏡除了剛開始那幾句話,死都不肯開口,仿彿一跟他說話就會沾上不潔物般,他拚命用言詞逗弄她,才听到司徒流鏡開金口。
到了今天,雖然話不多,司徒流鏡已能跟他自然交談,這也算是進步吧!
「誰睡眠不足來著?」
司徒流鏡死鴨子嘴硬,強忍即將月兌口而出的呵欠。
前兩天夜晚,任慈峰為了讓她休息,不再連夜趕路,選擇在樹下露宿過夜。
而她,死也不肯靠近他身體三尺以內,總是跟他兩兩相瞪,宛如進行誰最後睡著的比賽,拉鋸戰持續到現在。
「你啊,不硬撐到昏倒,似乎不想放棄。」任慈峰嘆道。
他特地停下讓她休息的美意,她好像根本不能領會。
「哼!」
冷哼著,司徒流鏡慢慢走到任慈峰身旁坐下。
前兩天,她也是這麼死撐著不休息,一直到瞌睡蟲給她致命一擊。
醒來時,她總是躺在任慈峰腿上,身上蓋著他的披風。
不過,這點小事就要她道謝?門都沒有!
「我不會對你亂來,好好休息吧。」任慈峰輕道。
任慈峰滿意的將自己披風蓋在司徒流鏡身上,調整坐姿讓司徒流鏡方便靠著他入眠。司徒流鏡本來就穿的單薄,此時春寒料峭,他可不想讓她傷上加病。
「誰能替你擔保?」司徒流鏡順口問道。
順勢把頭靠著任慈峰肩膀,司徒流鏡舒適地伸伸站僵的腿,打了個呵欠,然後,扯緊蓋在身上的披風,藉此擋住夜晚寒意。
心底深處,她明白任慈峰是為正人君子,嘴巴卻不饒人。
「這里只有我們兩人,當然是請你為我擔保啦!」
「無聊!」想不到會是這種答案,司徒流鏡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一笑,勾起她腦海深處遙遠的回憶。
不滿五歲的她摘了束花想送給不常見的父親司徒鷹,面對捧著花束笑容滿面的她,司徒鷹卻狠狠甩了一巴掌,斥責的聲音到現在還無比清晰的留在耳畔。
--摘什麼花?有閑工夫游玩,不如去練刀法!
那一巴掌,打碎她的笑,打飛她的心。
「笑臉是人一生中最好的表情,這話果然不錯。」
任慈峰眯著眼,像欣賞美景般笑著看她。
「這話是哪位名人說的?八成又是你隨口編出來的吧!」听了任慈峰的話,司徒流鏡沒來由直想微笑。
笑……嗎?那是幾乎被她遺忘的東西。
不過,現在好像找回來了。
「唉,你越來越精明,幾乎可以跟憶仙比美了。」
任慈峰無心一句感嘆,司徒流鏡听了,立即全身僵硬,方才的舒適感全不翼而飛,她挺直背脊,緊蓋到下巴的披風滑了下來。
「那是誰?」
「什麼?」
任慈峰這才察覺司徒流不對勁,那生硬不自然的語氣好像在指責他似的。他說了什麼不對的話嗎?
「憶仙。」司徒流鏡冷冷重復。
這是女人的名字。而且是從任慈峰口里出現的名字!誰?到底是誰?
司徒流鏡在意的想,越想越在意,越在意越想,想到後來握緊了拳頭,等著任慈峰的回答。
「宋憶仙,義父宋鴻武的愛女。」
任慈峰眨眨眼,不解司徒流鏡何以突然變得冷漠。
「鴻聞山莊的千金小姐,武林第一美女?」面無表情地,司徒流鏡一字字吐出,語氣緩慢而深沉。
這麼響亮的名頭,司徒流自然听過,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會扯上關系……
錯了,她和宋憶仙之間又有什麼關系?
司徒流鏡呆呆的想著,有關系的不是她!
以前曾听過傳言,說任慈峰與宋憶仙是對人人艷羨的情侶。
「你也該看過她吧,憶仙那天有在擂台旁。」
「我沒注意。」司徒流鏡搖頭。
當時她眼里只是乾坤刃,和上台對峙的……他。其他人事物構成不了阻礙,自然不入她眼。
「你跟憶仙有過節?」說完,任慈峰隨即搖頭,「不對,憶仙天真純潔,從不在外生事,應該不會生什麼仇隙。」
「你倒信任她!」
听了任慈峰對宋憶仙的稱贊,司徒流鏡垂下那濃密而微帶卷曲的長睫毛,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異樣。
那是連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奇特情緒。
「憶仙率真坦然,愛惡作劇是不假,身為義父獨生愛女,卻從不自恃身分看不起人,總是幫助有困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