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杭這才逼出一句話來︰
「不!我不能……我不能答應這件事!」
此話一出,牧白似乎松了一口大氣。女乃女乃卻神色一僵。
「什麼意思?為什麼你不能答應?難道我們靖萱還配不上你嗎?」「不是這樣……」雨杭慌亂了起來,苦惱而急促的說︰「是我配不上靖萱,我比她大了十幾歲,我來曾家的時候,她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在我內心,她就是我的一個小妹妹……我無法改變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對不起,請你們不要做這樣的安排,這太荒唐了!」
「什麼話?」女乃女乃深受傷害的接口︰「我這樣興沖沖的,預備張開雙臂來迎接你成為真正的曾家人,把我們家最寶貝的女兒許配給你,你卻回答我,這太荒唐了!」
「娘!」牧白忍不住開了口︰「這種事不能勉強,請你們尊重雨杭的意思吧!他把靖萱當妹妹看,也是一種很珍貴的感情,我們尊重這份感情吧!」
「胡說!」女乃女乃那顆熱騰騰的心,突然被潑了冷水,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見牧白也不支持自己,就有些發怒了。「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兄妹關系,咱們就不要提了!靖萱今年都十九了,那里還是個小妹妹呢?十九歲的女孩子都夠格做娘了!雨杭,你有沒有好好的看一看靖萱……」
靖萱听到這兒,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呼啦」一聲,從椅子里站了起來,漲紅了眼圈,含著滿眼眶的淚水,顫抖著嚷︰「女乃女乃!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拿我這樣品頭論足,你們就不顧我的臉,我的自尊嗎?人家雨杭已經說了,他不答應,他不接受,他根本不要我嘛……你們還在那兒左一句,右一句……你們讓我太……無地自容了!」說完,她一轉身,就用手蒙著嘴,哭奔著跑走了。
「唉唉!」雨杭跌腳大嘆,沮喪到了極點︰「你瞧,你瞧,你們把我逼的……我這下傷到她了!糟糕透了!」
「你傷到她了!」女乃女乃銳利的盯著他︰「你會心痛嗎?你會著急嗎?」「我……」雨杭這一下,也變了臉,重重的拉開了椅子,他站起來,急促而堅決的說︰「讓我明白的告訴你們,我不會娶靖萱的!我也不會改變我自己的姓氏!我不管江神父是不是外國人,這個姓有沒有道理,它對我的意義就是非常重大!江神父收養了我,等于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他的姓氏為榮!請你們不要再提招贅這回事,我拒絕!我完完全全的拒絕!」說完,他也轉過身子,奪門而去了。
文秀泄氣的大大一嘆。
「怎麼會這樣排斥呢?」她困惑的問︰「靖萱又不是丑八怪,長得應該算是漂亮的吧!又正是花樣年華,人有人才,家有家財,他有那一點不滿意呢?」
「這事才沒有這麼簡單就算完!」女乃女乃的頭一昂,倔強而堅定的說︰「咱們曾家于他有恩,知恩就該圖報!這是他欠了咱們家的!」牧白看著女乃女乃那堅定的臉,怔住了。
這天晚上,夢寒來到了雨杭的房里。
雨杭一看到是夢寒來了,就全身一震。他情不自禁的,深深的吸了口氣,把房門關上以後,他就像一張貼紙似的,用背貼著門。他雙眸灼灼的緊盯著夢寒,啞聲的問︰
「你來做什麼?」「我……」她囁嚅的說︰「我奉女乃女乃之命,來和你談談靖萱的事!」他不說話,眼光死死的纏在她的臉上。有兩簇火焰,在他的眸子里燃燒。使他那對深邃漆黑的眼楮,帶著燒灼般的熱力,一直洞穿了她的身子,洞穿了她的思想,洞穿了她的心,也洞穿了她的靈魂……這兩簇火焰,如此這般的洞穿了她,在她身體里任意的穿梭,把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她不能移動,也不能轉開視線,只能被動的站著,一任他的眼光,將她燒成灰燼。他們就這樣對視著,好久好久。
「你知道嗎?」他終于開了口,聲音沙啞而低沉。「我和你認識五年了。五年來,這是你第一次走進我的房間。這漫長的五年里,我常常在想,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你會走進我的房間來,讓我們能靜靜相對,一分鐘,或兩分鐘都可以。我相信,那一剎那,會是永恆。結果,你終于來了。是‘奉命’來和我談靖萱的事!」
淚水迅速的往她眼眶里沖去,沖得那麼快,使她連抬手擦拭都來不及,淚珠已經滾落在衣襟上面了。
他震動的看著她。不是水能滅火嗎?但是,她的「淚水」卻使他眼中的「火焰」更加熾烈了。
「你既然是來和我談靖萱的,」他說︰「你就談吧!要我娶靖萱嗎?你也要我娶靖萱嗎?只要你說得出口,只要你親口對我說,我听你的!」
她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往前邁了一大步,她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
他繼續緊緊的盯著她。
「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就算全體的人都不了解我,最起碼,有一個人是了解的!這些年來,多少次我想離開曾家,多少次我想遠走高飛,可是,為了你的一個眼神,或者是一聲嘆息,我就什麼抵抗的能力都沒有了!每次遠行在外,總有一個強烈的呼喚聲,把我喚了回來,難道,是我听錯了?難道,你心底從沒有發出過任何呼喚,只是我意亂情迷……」
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往後退了一步,她掙扎著說︰
「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些話?怎麼可以……」
「對!」他的語氣激烈了起來︰「我承認是不應該,不可以,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說,只能放在心里面自我煎熬,我活該要忍受這種煎熬,並不冀望你來同情!但是,你怎麼可以‘奉命’來說服我?這個家里頭,誰來說這話我都忍了,如果是你來說,你就等于是拿了把刀子來砍我!你怎麼忍心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也感覺不到我的煎熬嗎?」
她被擊倒了。神志昏亂,心中絞痛,眼里心里,全是雨杭。雨杭的眼楮,雨杭的聲音,充斥在她整個整個的世界里。她太害怕了,太恐懼了,轉過身子,她沖向了房門。他飛快的攔過來,伸手抓住了她。她奮力的掙扎,顫抖的低喊著︰
「在我們一起毀滅以前,讓我出去吧!你默默的守護了我那麼長久,不會忍心讓我崩潰!是不是?是不是?」
他立刻放開了她,退後了一步。她的眼淚撲簌簌滾落,伸手拉開了門,再回頭,用那淚霧迷蒙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的逃走了。這帶淚的眸子,和這深深的一眼,使他就這樣陷入萬劫不復,死也不悔里去了。夢寒狼狽的逃回到自己的房里。
把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她心慌意亂的僕伏在門邊,掏出小手絹拭著淚痕,一面深呼吸,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一口氣還沒緩過來,竟有個人影突然撲向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喊著說︰「嫂嫂!你救我!救救我呀!」
她大吃一驚,定楮看去,靖萱的淚眼和她的淚眼就接了個正著。頓時間,她像是被捉到的現行犯,覺得自己完全無法遁形了。驚慌失措之余,還有一股強大的犯罪感。她張口結舌,吞吞吐吐的說︰「怎麼……怎麼是你?你……你……」
靖萱「噗通」一聲,就對她跪下了。
「嫂嫂,全世界只有你能救我,你一定要救我!」靖萱的雙手,攀住了夢寒的胳臂,不斷的搖著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夢寒的不對勁。「你……你……你起來,起來慢慢說!」夢寒扶住了她,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做賊心虛的問︰「我……我去雨杭那兒,你……你看到了?」「我知道女乃女乃要你去說服雨杭,大家都知道雨杭對你最服氣,你說的話,他一定听……所以所以,你一定要跟雨杭說……說……」她礙口的說不下去。「我知道了!」夢寒苦澀的接口︰「你要我去告訴他,你……喜歡他?你希望他不要再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