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盼雲開了口︰「你听好,我一個早上打電話給你,你都不在家,我只好來這兒等你。我馬上要走,可慧大概快來了!」哦,可慧,對了,這是他和可慧的約會。
「你怎麼來的?」他問。
「可慧告訴我你們要在這兒見面!」
「哦!」他應著,瞪著她。「告訴你一件糗事,蓮花池里有好多小蝌蚪,把我的背當音樂紙,寫了我一背的樂譜,你信不信?」「不信。」她簡單的說,深深呼吸,面色變得非常沉重而嚴肅︰「高寒,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講,你能不能安靜兩分鐘,听我說完!」「好!」他咬咬牙。侍者送來了咖啡,他下意識的放糖,倒牛女乃。盼雲看看手表,有些急促,她沒時間再整理自己的措辭,可慧快來了。她很快的說︰「高寒,你不能拒絕可慧!」
他立即抬起頭來,盯著她。
「什麼意思?」「你答應我,和可慧好下去!」她迫切的說,迫切得近乎懇求︰「你會發現,她有很多很多的優點,你會發現,她比你想像的更可愛!」
他推開了糖罐,杯子和小匙發出一陣撞擊的叮當。他眯了眯眼楮,眼底有陰郁的火焰在燃燒。
「你來這兒,就為了告訴我這幾句話?」他低沉的問,聲音里有著壓抑的怒氣。「是的!」她說,眼光里的懇求意味更深了。「為了我,請你繼續和她好下去!」「為了你?」他提高了聲音。
「是的。如果你傷害了可慧,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饒恕你,我會恨你。高寒!」他緊緊的盯住她,眼珠一轉也不轉。
「你知道你在對我說什麼嗎?這比你打我一耳光,推我進蓮花池更凶更狠更殘忍!你要求我去愛另外一個女孩子,換言之,你不要我!你用最高段的手腕來拒絕我,存心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里去……」「不不!」她急急的解釋,急急的想安慰他。「並不像你所想的,我有苦衷,高寒,晚上我再跟你解釋。如果你希望我晚上去赴約,你現在就要答應我的要求。你不可以和可慧攤牌,如果你說了,我晚上也不去了。」
「你在威脅我?」「是。」「你是說,如果我和可慧分手,我也不能和你交朋友?」
「是。」「你──」他咬牙,狠狠的看她,眼底的怒氣更深了。「你在鼓勵我一箭雙雕嗎?」
她驚跳。「你怎麼說得這麼難听?你明知道我不是這種意思……」
「那麼,我和可慧‘好’了以後,你也肯和我‘好’嗎?我能一面和可慧談戀愛,一面和你談戀愛嗎?」
「你……你不要胡說吧!」
「胡說!」他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客人都驚動了,盼雲慌忙伸手在他手上壓了壓,立即,他一反手握住了她。「盼雲,你在騙孩子?你把我當幾歲?‘女圭女圭,別哭,你先吃巧克力,吃完巧克力再給你蛋糕!’其實,根本就沒有蛋糕了。小孩子不知道,吃了巧克力也沒蛋糕,不吃巧克力也沒蛋糕!對不對?」她張大眼楮,凝視高寒。
「今天,不管我是接受可慧,還是拒絕可慧,你反正預備退到一邊去了,對不對?」他緊逼著她。「如果你真想逃開我,你也就少管我的事!我愛拒絕誰,我愛跟誰好,與你都沒有關系,不用你來管!」他用力摔開她的手,氣呼呼的沉坐在沙發中喘氣。「可是……可是,高寒,」她掙扎著說︰「你……你是先認識可慧……」「我先認識你!」他冷冷的接口。
「啊?」「別說你忘了狗店前的一幕!別說你忘了尼尼是怎麼來的!」「好吧,」她忍耐的咽了一口口水。「就算你先認識我,你卻先追了可慧……你要對她負責任!」
「我沒有‘追’她!」高寒暴躁的低嚷︰「什麼叫作‘追’?我沒說過我愛她,我沒有吻過她,我沒和她做過任何超友誼的行為,怎麼叫作‘追’?難道我和一個女孩跳跳舞,看看電影,逛逛馬路……就要談到負責任!如果這樣,我高寒起碼該對二十個女孩負責任了!」
「好好,不要吵,不要叫!」盼雲輕蹙起眉梢。「我不該提責任兩個字,好嗎?算我說錯了,好嗎?高寒,听我說──」她深深的注視他︰「可慧昨晚到我房里來,她告訴我,她全心全意的愛你!」「呃!」高寒頓了頓。「所以,我今天要跟她說清楚!所以……」「所以你今天不許說!」
「怎麼?」高寒惱怒的望著她。「誰派你來做月下老人的?」他咬牙切齒︰「你很輕松,很愉快,是不是?你很高興來扮演月下老人?把我這個燙手的洋山芋丟到別人懷里去!如果我跟可慧好了,你就會快樂了,是不是?」
她低下頭去,不說話。
「是不是?」他厲聲追問,聲音里有風暴的氣息。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自己來這一趟相當多余,覺得自己天真而幼稚。她抓起桌上的小皮包︰
「我要走了。我管不著你,隨你怎麼做!我要走了,可慧該來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
「坐下!」他壓住她的手腕。「我們的話沒談完!」
「讓我跟你談完!」她忽然心頭冒火,郁怒和無奈像兩股洪流從她心中洶涌而至。她飛快的說︰「我跟你講清楚,你和不和可慧好,是你們的事!你和她好也罷,你不和她好也罷,我發誓不再和你來往!你也請尊重些,再也不要來找我!今天晚上,我也不會去中視!我不干涉你的一舉一動,你也不要來糾纏我!」她站起身,轉身欲去。他一伸手,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抬眼看他,在他那充滿怒氣的眼光中,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悲痛。他壓低聲音,沉重而迅速的說︰
「如果我確實對你而言,只是一種負擔。如果我確實在你心里,一點點份量都沒有。那麼,你走吧!我也發誓不會再糾纏你!」她怔著,凝視著他。他沉重的呼吸,那「等待」快要把他五髒六腑都煎熟了。她繼續看他,他已經放開了手,故作瀟灑狀的去喝咖啡,他的手微微一顫,咖啡潑出來,沾濕了他胸前的獅身人面像。他咬牙低低詛咒,把咖啡杯放回盤子里,杯子撞著盤子,又潑了一半。她看著看著,她的腳步就是跨不開來,她心中熱烘烘而又酸楚楚的絞痛著。在這一剎那間,她終于衡量出了自己對他的感情!那不願承認,不肯承認的感情。賀盼雲,你不必自命清高,你也只是個女人!只是個能被打動的女人!斑寒小心翼翼的拖了一張椅子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說了句︰「坐下吧!我給你重叫一杯熱咖啡!」
她被催眠般坐了下去。
他一下子僕伏在桌上,把頭埋進了手心里,如釋重負的透了口氣。很快的,他抬起頭來,招手叫侍者,重新點了兩杯咖啡,他的眼楮亮晶晶而且濕漉漉。侍者走開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給了她緊緊緊緊的一握。
「什麼都別再說了,盼雲。」他溫柔的低語。「讓我來安排,我是男人。」「哦!」她醒了過來,驚慌的抬起頭。「不行,不行!斑寒,不行!」「什麼不行?我們不要繞回頭,好嗎?」
「你不能傷害可慧,是你讓她‘以為’你愛上她的……噢!」她沒說完她的話︰「糟糕,她來了!我要先走一步,噢,來不及了,她看到我們了!」真的,可慧正穿著一身鮮紅的衣裳,像一簇燃燒著的火焰,直撲了過來。她笑著,心無城府而充滿快活,她腳步輕快,行動敏捷。她一下子就溜到了他們的桌邊,微帶驚詫的看看高寒再看看盼雲,笑容始終掛在她的唇邊,她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