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救他?」他欣喜。
見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他人,她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悅的酸意。
「我也沒說要救。」她依舊慢吞吞地說道。
「柳姑娘!不要開玩笑,此事人命關天。」他寒了一張俊顏,語氣生硬起來,「你可知蒼山一派一百多人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跟我有什麼關系?」她冷笑,如雪般的白玉臉龐蕩開惱怒的紅。很好啊,短短個把月,他惹怒她兩次,「為什麼我就一定要救他?」他若好好同她說倒也罷了,若是因此同她有了隔隙,那她走便是。
「柳姑娘,你有起死回身的好醫術,為何卻不願意救救這個孩子?」他無法理解她這獨善其身的行為。
難道她真的忍心眼睜睜看著這孩子死于非命嗎?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她會是這樣冷酷的人。
「有何不可?我的血脈本來就是邪惡的,我爹爹乃是四大魔頭之首柳長恨,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乃是曾經名噪一時的用毒大家夜凰府府主。這樣的我,你還會有所期待嗎?」她說得雲淡風輕,笑著也是一抹邪冷掛在嘴邊。
「柳姑娘,你絕不是壞人。」三番四次救了他的性命,這樣的人如果說是魔頭,他實在難以相信。她爹爹是她爹爹,她是她,怎麼能相提並論?
突然明白,在雅亭心中對徐姑娘的看法……
「只是也不是個好人。」她冷笑一聲,眉宇間盡是叛逆之色,像極了柳長恨。
她比爹爹……只是不會濫殺無辜。
雪落無痕,在漆冷的黑夜中緩緩飛舞,化作漫天的冬花,揚揚飛灑,落上一大一小兩個沉默身影。
她披著白狐裘,幾乎與雪色相融,只有那一頭長長的墨色青絲流瀉著人的光澤。爹爹高高地矗立在她的身旁,颶風吹得他白色的長衫獵獵作響,幽幽的寒眸不帶一絲感情地斜睨她。
他在看她如何做出決斷——對于眼前這個踏雪而來尋求神醫,跪了七天無果又遭遇大雪,最後被亂雪掩埋住的男子。救還是不救……
爹爹在等她的答案。
深深注視,深深凝望,幼小的她,漆黑的眼眸像被這寒冷的天氣凍住的冰塊,無論如何也化不開了。
她走上前,皚皚的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小小的手抬起那人的下頜,往他嘴里送去一顆紅暖玉,然後默默起身,再也不回頭。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只看眼前是非,只顧自己喜好,救人點到為止。爹爹的寒眸凝了一下,取出香囊中那男子跪求了七天的藥,放在了那男子的手中。
雪深深,心沉沉,人還小,情已冷。
雪山那個雙眸冰冷的小女孩在月色中漸漸與龍劍山莊那深深望著清月的姑娘融為一體。時光斗轉星移,她的性格卻被磨平,笑看風起雲涌,薄情無欲。
原來不是爹娘他們無情,而是她無情。是她用厭倦,冰冷將他們排拒在心門之外。
「柳姑娘。」龍玄彪安撫著將那痴痴呆呆的任飛揚哄睡了,卻看見那給了他一天臉色的柳藥兒坐在窗台,幽幽凝望著清月。
「你不累嗎?」她語出突然,問得龍玄彪一頭霧水,「他與你本來沒有什麼關系,你救了他,不僅攤上了這個麻煩,還惹上了無情谷的人,說不定還得連累著龍劍山莊的人全部沒命,值得嗎?」
「任掌門為人直爽,平時行俠仗義,是條好漢,他就這麼一個孩子,我怎能見死不救?」他掙扎著起身,慢慢移動到她的身邊,看著她姣好艷麗的五官,卻沒有平日憨厚的眼眸。這是個他未曾見過的柳藥兒,「如果龍劍山莊因此遭殃,在下只能說惡賊當道,時也命也。」
「你還不能起來。」她翻身落地,將他扶到一旁坐下。
龍玄彪微微一笑,道︰「姑娘說自己是個冷血的魔頭,我看此言差矣。姑娘心地善良,體貼入微,只是不喜與人親近罷了。」
「僅憑短短一個月就可以對我做出這樣的判斷?」她勾唇。
「姑娘兩次救了在下的性命。」他指出事實。
「那是我迷路了,要你帶路。」
「姑娘救了雅亭,還為此打破令尊定下的家規。」
「我以為是毒兒下的毒。」她嘴硬。
「姑娘雖然嘴上說不救飛揚,但還是很用心地尋找辦法救他。」
「那我是無聊。」繼續逞強。
他笑了,這麼任性的柳藥兒他也從未見過,「在下無話可說了。」他認輸,言語上他被她這般的耍賴皮打敗了。
見他笑了,她也抿抿嘴,要笑不笑地撐著面子,只是心情已經大好。
「對了,柳姑娘。」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紫色的小盒子,語未啟,色先赧,他假意咳了咳,繼續說道,「我昨日去蒼山時正巧遇見一個賣首飾的婆婆,看見這對玉環,記起姑娘似乎有耳洞,卻未帶耳環,所以就向那婆婆買了過來。我、我……」
只是一句謝謝一句抱歉,為什麼那麼難說出口?他幾乎要懊惱起來。
第六章濫殺無辜(2)
藥兒呆了呆,有些手足無措地接過盒子,里面是一對月牙形狀的玉環,澄清透亮,「你、你給我的……禮物?」她又歡喜又不知所措,從未有人給她禮物,該怎樣回應,她還不懂。
「是啊。」見她拿著那麼愛不釋手,他也就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靜靜望著她笑得歡天喜地又傻傻的模樣,心房瞬間溫暖。她到底有幾面,冷漠的一面,任性的一面,孤獨的一面,單純的一面,還有呢?還有多少他不知的呢?
「然後呢?我該怎麼辦?」她探身向他,眼里是迫切的求知欲。
向來都是他人向她索取,她慌了,盲了,不知該如何回聵這份善良的情感。
她靠的太近,身上燻衣草舒人的清香不意飄進他深埋的心扉,他的自卑突然無所遁跡。他驟然心驚,身體立即反應了內心強烈的排斥往後一仰,只听「砰」的一聲,他呈大字形癱倒在地,傷口「呲啦」幾聲裂開……
柳藥兒滿額頭的黑線拉了下來,「龍大俠,你還真是一刻不看著就會出事啊。」
龍玄彪痛得齜呀咧嘴,剛好為他擋去了內心的不安。他,他對柳姑娘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在柳藥兒的房內養病三日,日日度日如年。一睜眼就是她,說話的人是她,閉上眼想的人是她,就連睡夢中也時常流連,他根本不敢比她先入睡,生怕不小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夢話叫她听了去。
不該離她那麼近啊,明知她高不可攀還喜歡她,那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更何況……更何況他心里應當愛的是如醉啊,怎麼會移情別戀了去?
這不像他,一點都不像他啊。
是了,他還是愛著如醉,一直都愛著。對柳姑娘他是感激,看著她時而流露出的寂寞神情他只是心疼,對她溫存的眼眸他沒有幻想過什麼,絕對不是愛。
「你……」他頭大地看見,柳藥兒依然故我地將腦袋靠近他的臉,熱切地望進他的眼,而他的臉,莫名其妙地又紅了。
「你在想什麼啊?」她好奇地問。
誰說她冷漠無情,她這麼好奇寶寶的神情真的……一點也不像,「我……在想……這麼多日了飛揚的病怎麼一點進展也沒有。」
「受的打擊太大了,對于一個孩子而言,的確很難承受。」好奇的表情立即又換成了漠不關心的平淡。
他迫不得已地發現,她的親近,只對他一人。
「不知道插他的百匯穴會怎樣?」她喃喃著,說著真拿出銀針來在任飛揚頭部瞥來瞟去的,很是煩惱到底該不該插那個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