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人跡罕至的秋日荒野里,只有河岸邊仍盛開著無數的野芍藥、桔梗花,司徒斌兒通常會放馬緩行,直到了飲馬的小河邊,雪白的羊群四散嚼食青草,牧羊犬便自動看管羊群。這時她就會抽出木簫,悠哉地吹奏起來。
她開始放牧時,秦少揚就請一個牧人幫她做了一只木簫,以後她在原野放牧,常常在馬上吹著簫,羊群听慣了,簫聲到哪里,它們就都乖乖的跟在後頭。
這天秦少揚拋下了公事尋她,也是隨著簫聲而來。
厚軟的青草掩住了黑馬的蹄聲,他悄沒聲息的接近並未發現他的司徒斌兒,但是牧羊犬看到了他,跑過去親熱的搖著尾巴吠叫,泄漏了他的行蹤。
司徒斌兒停下簫聲,微微一笑,看著緩行而來的高大黑馬,馬背上是她英俊的愛人。獨來獨往的放牧是孤單的,所以她看到他倒是很高興。
「我不知道我有招來迷途羔羊的本事呢。」她調皮的說。
「你太小看自己了,你足以誘惑不情願的靈魂。」秦少揚輕笑的下了馬,給她一個火熱的見面吻。
「你是那個不情願的受害者嗎?」她誘惑的直往他懷里磨蹭。
「不是,」他接受她嬉戲般的親昵,溫暖的氣息吹拂她的發梢。「我心甘情願受你誘惑。」
「你這麼說真令我驚訝,好像是我引誘你墮落似的。」她嬌嗔的微微抱怨,喜歡他注視她的感覺,好像他對她十分痴迷。
第一次,她慶幸自己是美麗的,可以留住他依戀溫柔的目光。
「多疑的姑娘。」他笑道。
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木簫,收住了笑,疑問的揚眉,「我不知道你吹簫這樣出色。」
「當然,」司徒斌兒回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不禁莞爾。「這是經過多年的練習,你以前就稱贊過我了。」她淘氣的笑著。
「我當時以為你是徒負盛名而已。」他深思的回想著。「畢竟你美得可以輕易的使任何男人失魂,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你的音律是如何的荒腔走板。」他第一次說出對她容貌的贊美。
「可是你好像滿欣賞的?」她嘲笑的揚起眉。
「應該說我忙著贊嘆你的美貌,壓根沒注意到你的簫音傳腦。」他笑著緊摟她,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心中的騷動,那情感以持續堅定的速度在他心中滋長。他愛她。
「你不像是會為女子痴迷的人,」她深思的說,「也冷靜的不像是會墜入情網的人。」
「我愛上你這麼令你難以接受嗎?斌兒。」他睿智的打量她,「你在擔心什麼?」
她掩飾自己的不安,微笑道︰「現在是你太多疑了。」
他們坐在河邊的樹蔭下,司徒斌兒按簫吹奏,簫聲明亮、清雅悅耳,卻帶著一股淡淡的哀愁,她越吹越是蕩氣回腸,彷佛音律中也融入她不安、無助的情感。
「夠了。」秦少揚打斷她,伸手拉她入懷,平靜的問道︰「願意和我說你的困擾嗎?」
她並不驚訝他會這麼問,他一向有看透她的本事。
「沒什麼的。」她搖搖頭。
面對她的拒絕,秦少揚的手臂微帶怒氣的縮緊,卻沒有說什麼。
他們就這樣彼此依偎著,直到兩人的心平穩諧調的跳動著。司徒斌兒在他溫暖的懷中,感覺到久蟄的情感放肆的與他的溫柔交流,她知道他又打開了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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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河岸旁,司徒斌兒將袖子撩起,露出雪白的臂膀,長發隨意的挽成個髻,輕刷著牝馬的馬背,調皮的牝馬偶爾會用鼻子輕輕頂她,或朝她臉上噴氣,鬧得她笑聲不止。和煦的陽光照在她白里透紅的臉蛋上,更映得她容色嬌美,像是一幅美麗的圖畫。
秦少揚看著她說︰「我們該回去了。」他接到信鴿的傳書。
「哦。」司徒斌兒輕應一聲,他們已經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幾乎要相信秦少揚要在此長住了呢。「信上寫些什麼?」
「那群沒大沒小的家伙說我怠堡太久,該收心了。」
她輕撫牝馬光滑的毛,听著草原上盈耳的蟲鳴,心中有些感傷。「什麼時候走?」
「舍不得了?」他很了解她。
她點點頭,「牧場這麼漂亮,安逸的日子過久了,讓人不想離開。」
「別傷心了,」他拿走她手上的刷子,將她輕轉過身吻她的額頭,「只要你喜歡,我保證會再帶你來的。」
司徒斌兒看著他溫柔專注的眼,只是微微一笑,卻不敢想到那麼久的未來。
他們當天就在牧場所有人的告別聲中,策馬踏過凋零的原野,回返遠方的凌雲山莊。
著著著
回到凌雲山莊不久後,北方初雪,大地一夜間就從枯黃轉為雪白。
司徒斌兒依偎在秦少揚懷中靜靜的翻著書,他慵懶的撥弄著她的長發,彼此都很享受這種優閑平靜的日子,即使沒有交談,也有一種彷佛擁抱靈魂一般的親昵感。
院外有漸行漸近的暄嘩人聲,秦少揚不悅的皺起眉,正要召喚外頭的人來詢問時,書房的門被有禮的敲了幾下。
「什麼事?」秦少揚的聲音有些不耐煩,先前已經吩咐過了不要來打擾他的。
「少主,老夫人和小姐到了,正在大廳歇息。」一個丫鬃答道。
他听了欣喜的對司徒斌兒說︰「我娘和妹妹來了,你同我去見見她們可好?」
司徒斌兒知道他表面客氣的詢問她的意願,實際上就是要她同去。
「不要,你們這麼久沒見,一定有話要說,我這個外人不好在場。」她溫柔的笑道。
其實她是擔憂——雖然每個人都當她是漾雲院的女主人,可是她畢竟沒有個名分,她很害怕秦少揚的母親和妹妹會不喜歡她。
他看穿她的擔憂,安慰般的摟摟她,「不要擔心,她們會喜歡你的。」
她搖搖頭,離開他的懷抱。「我沒有心理準備,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吧!」
秦少揚深思的打量她,然後縱容的笑笑,拉過她的身子輕吻一下。「小懦夫,你逃不了多久的,這次就先放過你吧!」
他放開她走向房門,又不放心的回過頭來交代她︰「你就待在這里,外頭冷,別出去閑晃。我派人送些熱茶給你。」
她順從的點頭。
但是秦少揚才離開漾雲院,司徒斌兒就跟著踏出房門,溜往後院的水榭。她實在需要找一個地方,好靜靜的撫平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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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揚跨進大廳時,慕容洵和曹姨早已隨侍在側,和秦老夫人聊起山莊內發生的事。直到看見自己瀟灑英俊、氣度閑適的兒子走進來,秦老夫人才轉移注意力。
「娘,一切安好?」他開口問候母親。
「當然,」她嘲諷的瞟了眼兒子,「在你尚未娶妻之前,我會努力保持身體無恙,我還想活到抱孫子那個時候呢。」
「娘——」秦少揚微微苦笑,他娘三天兩頭逼親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對了,听說你自江南買來一個姑娘,怎麼不帶來給我看看?」秦老夫人好奇的問。雖然問話是提示性的建議,口氣卻是一等一的絕斷。
秦少揚的眼光冷冷的掃過慕容洵和曹姨,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人告密來的?
「兒子啊,別瞪人,」秦老夫人笑著輕叱秦少揚,「我自有可靠的消息來源,你還不快說?」
這點秦少揚毫不懷疑。閑雲山莊和凌雲山莊一樣,都有組織嚴密且互通的情報網,看來母親是公器私用,竟然拿來調查兒子的感情生活。
「娘應該都很清楚了,還要我說些什麼?,」他淡淡的說,有一股難以察覺的不滿。
秦老夫人揮退了慕容洵和曹姨,她知道要留些隱私給兒子,否則他一鬧別扭,那可是半句話都套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