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揚的心一沉,開始衡量康廣陵在她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自從得到她後,他根本已將康廣陵的威脅性遠拋在腦後。
難道她愛上康廣陵了?這個念頭逐漸轉為沉重的負荷,壓迫他的呼吸。
「你愛上他了?」他聲音粗嘎得幾乎連自己也認不得。
她終于看到他暗沉的眼神、不悅的臉色,敢情他是在吃醋了。
「沒有!」司徒斌兄堅定的搖頭,「他是我的朋友,對他而言我亦是。」
她伸手圈住他的頸項,認真的澄清他的疑慮。「他是個很好的朋友。我很感謝過去的日子有他的陪伴,否則我可能比現在更糟。」更冷漠,也更憤世嫉俗。
司徒斌兒說著仰起頭,以一種奇怪的、試探般的渴望親吻他,彷佛她想要又懼怕他的愛。秦少揚翻身將她壓在草地上,一手插入她的頭發里,執著的吻得更深。他需要她保證般的熱情,深怕自己的愛是她不想要的負擔。
餅了好半晌,秦少揚抱著她翻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細心的挑出纏在她黑發上的草屑。司徒斌兒用手臂撐持著自己,注視著他深情的眼,她柔細的黑發如簾幕般垂下,將秦少揚圈在這個發瀑世界中,眼中只有她的臉、她的溫柔、她滑膩的身軀,和她散發的香氣。他拉低她的臉吻她,品嘗歡愛後殘余的熱度。
然後司徒斌兒在他帶有壓力的眼神下慢慢的述說,她只粗略的說出大概的過往,沒有加入任何的感情,不帶懷舊之情……好像她說的是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但是秦少揚能夠察覺在她掩飾的表情下那觸手可及的傷痛,她幾乎是悲哀地認命了。
他不舍的收緊懷抱,不露痕跡的想安慰她。
「斌兒……」他喊出她的名字,低低的好像在咀嚼,看來他還不太習慣突然改口。「你娘是個傻瓜,她怎麼會舍得將你賣掉?」
她陷入沉默,再開口時黑眸漾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我娘不喜歡我。我出生後家道就開始中落,爹爹又病了,親戚們都說我美得不祥,注定是紅顏禍水,要我娘送走我。雖然後來母親是不得已才賣掉我,但她心里著實不喜歡我。」她想起母親冰冷的問候、刻意的忽視,傷痛的全身顫抖。
「即使我就站在她面前,她的眼光也會讓我覺得她對我這個女兒是視而不見,我永遠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我雖然憎恨她的冷漠,但是我知道這是因為我愛她。可是對她而言,我的美麗是一種她不想要的詛咒,她令我痛恨自己。」
秦少揚靜靜的摩挲著她的背,知道她渴望母親的愛,永遠無法跨越缺乏的遺憾。他心中有股難忍的怒氣,怪罪她娘不該把生命中的困境,全歸咎到一個無辜的小女孩身上。天知道斌兒是如何熬過來的?
強忍住的淚水決了堤,司徒斌兒將自己的臉埋入他的懷中,靜默無聲的掉著淚,發泄出郁積多年的哀傷。這是秦少揚第二次看見她哭泣。
他沒有開口,知道她需要一些時間來平復內心的傷痛,而他能給她的安慰實在不多,只能緊摟住無助的她,痛恨極了自己的無力感。
他寬闊的懷抱帶有撫慰的力量,過了許久,司徒斌兒收住了眼淚,感覺堅強些了才害羞的抬起頭,對他綻出一個帶淚的微笑,對自己的哭泣感到不好意思,也感謝他沉默的容忍和無聲的安慰。
秦少揚輕輕的在她的眼皮上一吻,嘗到她咸咸的淚水。「我愛你。」
司徒斌兒迷惑的猜想他是不是在安慰她,但是他語氣堅定、表情認真,她幾乎要相信他了。
「謝謝你。」她笨拙的說道,這是她僅能想到的一句話。
嘆了口氣,秦少揚只是默默的擁緊她。
但他仔細查看她的改變。以前她的眼中盡是淡漠,似乎沒有什麼事能引起她對生命的熱情,她的心一直是疏離淡漠的緊緊封閉著,阻擋任何意圖傷害她的人,她一直是情感飄零的活著。他猜這或許和她身處擁月樓有關,因為看多了虛假的情意,封閉的心更加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現在她眼中的神色難以捉模,似是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他突然了解在她心中肆虐的感情風暴,知道她還需要時間,與內在根深柢固的懷疑、恐懼做一番掙扎,才會把心交給他。
而他一向是個堅持的人,必要時,也會是個最有耐心的人。他知道他願意等下去,總有一天,她會承認愛他。
第九章
陽光照在廣闊的牧野上,一名高大的男子堅定的控制住蠢動不安的馬匹,一面低聲的教導馬上的騎者。
「斌兒,韁繩不要拉那麼緊,馬會無法前進。」她小小的手抓緊了韁繩,勒得馬兒不安的噴著氣。
司徒斌兒听話的放松了手上的韁繩,胯下的馬微微起步,手上沒有了憑依的東西,她的身子一滑,在驚呼聲中掉下馬去。
秦少揚在半空中撈起她,又讓她安坐回馬背上。
他的黑馬對司徒斌兒來說太危險,也性烈的不適合初學者,所以他特別挑了一匹溫馴的牝馬給她,誰知馬兒察覺了司徒斌兒的緊張,和她一樣的躁動不安。
「我不知道要說是誰的錯。」他好笑的看著司徒斌兒,她和馬兒一樣不安的動來動去。「放輕松些,馬是很敏感的動物,它會察覺騎者的緊張,你不要給自己壓力。」他輕聲勸哄著。
「或許你可以叫牧場上的人來教我,就不用陪我了。」她很不好意思的建議道。
自從他們回返低雲牧場後,每天都有使者輕騎往來牧場和凌雲山莊之間,傳遞文件給秦少揚批閱,他畢竟無法拋下「凌雲」的正事太久。
司徒斌兒怕浪費了他過多的時間,害他無法辦正事。
「沒關系的,」他看起來比她優閑。「我盯著你,才不會時時刻刻的擔心你不知在哪里跌斷了脖子。」
當她又掉下馬時,司徒斌兒自我厭惡的皺眉。「我不知道騎馬這麼困難。」
他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模樣,「你還沒有抓到訣竅,不要灰心。」
秦少揚躍上馬去,穩定的扶住她,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韁繩。他策馬輕跑,引導司徒斌兒熟悉騎馬的律動感後,再逐步的釋出對馬的控制力,交回她手中。當她可以勉強安坐在馬匹上,讓牝馬繞著大宅跑一圈時,司徒斌兒高興的歡呼起來。
秦少揚寵愛的在她唇上一吻,贊賞的說︰「聰明的姑娘,學得真快,果然不愧是我的斌兒。」
她以微笑回應他的贊美。
當她的騎術進步後,秦少揚偶爾會放手讓她一個人縱馬遠行,不過每每都千交代萬叮嚀的要她小心,讓她听得耳朵幾乎起繭。面對他無所不在的保護欲,司徒斌兒好笑之余也很感動,她已經逐漸習慣他的呵護憐惜了。
眼看從凌雲山莊傳遞的公文越來越多時,司徒斌兒要求秦少揚讓她跟著牧場的人去放牧,她不喜歡無所事事的在牧場上游蕩,他仔細考量許久才答應。
依照他的個性,他習慣將所愛的人納在保護的羽翼下,遠離危險;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要盡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霸道,拘束住了司徒斌兒。而且他因為要處理公事,無法時時陪著她,心里也怕她悶壞了。
蘭姨先派一個人帶領她幾天,讓她知道在逐漸枯黃的草原中何處還有青草地。秦少揚剛開始還不放心的陪著她,直到文件堆積如山,讓他無法再漠視了才停止。
放牧對司徒斌兒是新鮮的,每當朝陽撥開草原上的夜霧,牧人們分批趕著馬群、羊群踏過露珠,走向青草豐盛之處,司徒斌兒也一個人趕著羊群到草原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