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廣陵不滿的低咒一聲,「我天殺的為什麼要徵求你的同意?!只要我撒下大筆銀子,晴姨大概眼眨都不眨的就會把你賣了。」
司徒斌兒聞言驚訝的笑了,「姨娘如果知道你對她的看法是如此的淺薄,大概會氣得跳腳吧。而且我希望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沖動,我不要成為任何人的負擔,或許你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
「你是個傻瓜!」康廣陵瞪著她說。
「我知道。」她柔聲道。
☆☆☆
往事一幕幕掠過腦海,司徒斌兒不禁要自問!如果她的期盼落了空,最後得到的竟是苦澀的果實,她該怎麼辨?
平兒的聲音打破她思緒的迷霧,司徒斌兒抬起頭來,茫然的望著她的侍女。
「姑娘?」
司徒斌兒驚訝自己竟然發呆這麼久了,她強自振奮起精神,飛快地將自己的思緒抽離出回憶中。她向來都以頑強的勇氣去面對生命中的挫折,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阻止自己在過去的夢魘中自艾自憐。
「什麼事?」
「康公子來了,姨娘要我來問你見或不見?」
司徒斌兒微微一笑道︰「帶他進來吧。」
不一會,康廣陵用手上的摺扇輕敲著木門,先有禮的宣告他的到來,接著閑適自在的走進來。
「斌兒,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康廣陵是唯一知道司徒斌兒真名的客人,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顆敏銳負責的心,而且極為守信,他從來不說自己做不到的承諾。
他毫不客氣的坐下來,自個斟了杯茶來喝。他的不拘禮節宣示了他們之間顯而易見的熟稔。
「才想著你的最新戀情,你就來了。」
「真的?傳聞中的女主角是誰?」他反而一臉好奇的問道。
「我。」
「生氣了?」他小心翼翼的。
她輕輕揚眉,「為什麼要?」
「因為你成為流言中的狐狸精了。」
「你這人一點都不認真,對你的事不要全部相信比較好。」
「如果我家那群老頑固也明白就好了。」他有些不滿的咕噥著。「一些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風聲鶴唳的,老想干涉我的生活,真教人受不了。」
「這不是你刻意營造出來的形象嗎?」司徒斌兒抿嘴微笑,麗容艷若春花。「你還不肯屈服嗎?」
霖園商行的大老們這麼處心積慮的關照他,無非是想要康廣陵定下心來繼承家業,無奈他放浪慣了,跑得永遠比追的人還快。
「我還不想自掘墳墓。」脖子一仰,他灌下一杯茶。「對了,听說你趕跑了喬公子,是真的嗎?」
司徒斌兒皺眉,這件事她並不想宣揚得全城皆知。「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不重要啦,快點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康廣陵催促著。
司徒斌兒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喬英出身文人世家,頗有才情,他的父親德高望重,深受全城的人敬重。由于喬老爺曾高中舉人,對于這個資質優異的獨子自然是期望殷切,希望他能在考場上求取好功名以光宗耀祖。
而喬英也爭氣,順利的在鄉試中大放異彩,前途可期,但在他遇見司徒斌兒之後,一切就變了。
幾個月前,喬英偕同友伴一起前往疊音園听戲,恰巧司徒斌兒也在座,喬英驚嘆于她的美貌,對她著了迷。幾個月來,他糾纏不休,幾乎要把擁月樓的地板給踏破了。
面對他的痴戀,司徒斌兒顧慮他的前途,不希望自己到頭來毀了他,所以刻意的想疏遠他。誰知喬英跑來擁月樓大鬧一場,迫使她不得不說重話逼走了他,雖然沒有實質的傷害,但心結總是難免的,這令司徒斌兒有些懊惱。
「喬英還年輕,他太執著了,我希望事情就這麼過了。」她嘆口氣,這麼一鬧,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康廣陵收起訕笑的神情,一臉正經的問︰「有麻煩嗎?」
「目前還沒有。對了,這事不要到處宣揚,我不想喬英受人議論。」
康廣陵取笑她道︰「你知道嗎?斌兒,你的善良實在和你身處的地方很不相稱。何況這有什麼關系,被你拒絕的人還會少嗎?還是你想拯救他的靈魂?」
「他才不像你這麼刀槍不入。」
「咱們彼此彼此。」康廣陵深思的看著她,「你的心護衛得這麼嚴密,任誰也無法進人。我有時會覺得你不是冷漠,而是無情,你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司徒斌兒興味盎然的笑了,「難道你希望我愛上你?」
康廣陵搖頭,「千萬不要,你太美了,我無福消受。」
「這副皮相又不是我自願的。」她微微咕噥著。
他驚訝的張大嘴巴,「你不是在抱怨吧?」
「我想你不是來贊嘆我的美貌的吧?」司徒斌兒不耐煩的揮揮手,表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當然,」他順從的轉移話題,微微一笑,「我想邀你去听戲。」
「喔。」她心不在焉的轉著團扇。「我倒是寧願待在擁月樓。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不喜歡到外頭去受人指點議論。」
喬英的這類事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即使錯不在她,輿論仍會責難于她,說是她紅顏禍水,引誘男人墮落毀滅,真是天知道了。
「算了,」康廣陵不在乎的聳聳肩。「不然你吹簫給我听吧。」
司徒斌兒睨他一眼,逕自拿起簫來。
不一會兒,清亮的簫聲響起,映著太湖的水色,遠遠的傳送出去。
☆☆☆
深夜,一頂轎子在蘇州城中迅速的前進,小廝提著一盞風燈在前引路,微弱的火光因風而輕輕搖晃著。
轎子在一間屋子前停下,小廝輕敲門上的扣環。
「雲姑娘,到了。」
小廝掀起垂下的帷簾,扶下轎中的嬌客。轎中的人兒披著斗篷掩住嬌美的面容,也掩住旁人好奇探視的眼光。她快速的閃進半掩的門內,小小的前庭中已經有位婦人在那兒等她。
「娘。」她輕喚婦人。
司徒夫人緊張的一笑,「斌兒,有沒有人看到你?」
司徒斌兒垂下頭,「沒有,我向來很小心的。」自從她掛牌接客後,晴姨就讓她擁有較多的自由,允許她一年中可以回家幾次,但每一次都必須偷偷模模、躲躲閃閃的。
「那就好。」司徒夫人松了一口氣,「進來吧。」
沒有一句溫情的問候,母親對待她向來是疏遠而言語拘謹,好似她是司徒家的客人。
她心傷的嘆口氣,進了內廳。
「餓不餓?我去弄些東西給你吃。」司徒夫人客氣的問。
「不用了,娘。我出來前才吃過,不餓。」
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尷尬的沉默籠罩在母女之間。司徒斌兒低下頭,手指絞著衣帶。過了一會,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從懷中拿出一只小錢囊,遞給了司徒夫人。
「娘,這些錢給你貼補家用,如果不夠你可以傳話到擁月樓,我會再送過來。」司徒斌兒每個月都會差人送筆錢給母親,支付日常的開銷。「靖庭最近好嗎?」
司徒靖庭是唯一的弟弟,小她七歲。
提到他,司徒夫人才露出了微笑。「還不錯,不過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靖庭的塾師最近要辭館回鄉,先生說他天資聰穎,建議讓他入城里的塾校讀書,你看好不好?」
「該怎麼辦就讓娘安排吧,不用和我商議了。」
司徒夫人面露為難之色,低頭沉吟,「可是……」
「錢的事娘不用擔心,我會打理。」司徒斌兒了解的說,看著她娘松了一口氣,母女倆又相對無語。
半晌,司徒斌兒有些灰心的站起身,拿起斗篷披上。
「已經很晚了,娘早些歇息吧。女兒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