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有種沉重的壓力,壓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喘不過氣來。也許這就是天無夜所想要見到的吧。
瞥了秋兒手上所拿著的翠玉金簪,宋依顏輕蹙著秀眉,「不必給我插上如此華貴之物,這些玩意兒並不適合我。」
「這些都是主君特意挑選傍公主的,公主又為何要拒之于外呢?」秋兒道。在府上已有五個年頭,亦看過不少圍繞在主君身旁的女人,但是主君真正所寵的,卻只有公主而已。即使她只是一名丫鬟,卻也看得出主君對于公主的重視程度。
只是流水本無情,落花更無意。主君以自己的方式在珍寵著公主,而公主更以自己的方式在抗拒著。冰與火的踫撞,也許注定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因為這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她望著銅鏡中那平凡的姿容淡淡道。她想要的是自由,但是那卻是天無夜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東西。
「若是公主想去哪里,只需和主君說明,主君自會帶公主去。」聰慧如秋兒者,又怎會不明白主子的心事。
「我並沒有足夠傾城的容顏,值得他留我下來。」是自嘲,卻也是事實。圍繞在天無夜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她能夠堪與之比。琴棋書畫,她樣樣不行,溫柔婉約,她更是半點不會。
「主君的心思,本就沒有人能夠猜得透,公主只須本分地待在主君身邊即可。」
如同一具玩偶嗎?沒有思想,沒有意志,終日只能隨他人擺布?直起身子,宋依顏望著窗外的藍天飛鳥,「紫月……紫月他情況如何?」她回來,真正的原因是為了紫月。昨日回府,她就不曾見過紫月的蹤影。天無夜,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你想見他?」陰魅如絲竹般的嗓音,淡淡地響起。白色的身影緩步走入房內,天無夜的眼盯著一身素顏的宋依顏。
「主君。」秋兒見著天無夜,隨即盈盈一福。
「嗯。」他不甚在意地應了聲,隨即揮手摒退,「下去吧。」
「是。」秋兒垂著頭道,靜靜地退出房間,掩上了門。
偌大的地方,她與他對視著。一身的白,她知道,他習慣穿白色,他喜歡所謂的潔淨。白色的玉簪,白色的衣裳,白色的腰帶,白色的鞋子。他的白,白得純粹,白得刺目。
「你究竟把紫月如何了?」她盯著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正如同秋兒所說,他的心思從來都沒有人能夠猜得透,她亦然。
「你的心中只是想著他嗎?」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陰冷的口氣,少了平時的自若。在整個天君府中,能夠真正惹惱他的,怕只有她了。
「是。」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地答道。
「那麼——你愛上他了?」他緩緩地靠近著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長發,溫柔的動作,像是傾注了所有的珍視。只有眸光中的冷然,才顯示出他內心的不悅。
愛上紫月?她一怔。對于紫月,她有感激,有牽掛,有關心……但是……愛上?她不知道。她對紫月,有這份心嗎?
「我不知道。」宋依顏如實道。對紫月的那份情愫,18歲的她不清楚也不明白。
不知道嗎……亦就是代表有可能!天無夜俯子,把唇湊向了宋依顏的耳邊。小小的耳垂,因他的貼近而微微發顫,「你可明白,我隨時可以讓紫月死。」輕柔呢喃,他欣賞著她的顫抖。
多余的感情,只代表著脆弱,即使堅強如她般的女子,亦不會例外。只是……她對紫月的情愫,如同一根刺一般的,刺得他難受。
「你不會。」她抿著唇,閉上了眼眸。她知道,他總是喜歡抓著她的弱點,來看她的反應。
「為什麼?」
「因為你的傲氣不會允許。」他太驕傲了,驕傲得絕對不會允許屬于自己的東西愛上其他人,驕傲得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
「是嗎?」他緩緩一笑,光滑如處子般的右手猛得擒住她的頸子。縴細的頸子,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完全的折斷,「如果我說我會呢?」
呼吸不再順暢,面色漸漸由白轉紅,睜開眼眸,她望著他絕美且精致的容顏。
這樣的男人,太容易讓人愛,也太容易讓人恨。
「一念之間,我可以要了你和紫月的命,你呢?是要生還是要死?」他要她的選擇。
「有時候……死反而是種解月兌,不是嗎?」她艱難地開口道,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但是卻因為脖頸被他的手壓著,而無法做到。
太多的性命,她負擔不起。茫茫人世中,她過太平凡,太過渺小。
呼吸越來越艱難,力氣仿佛要從身上散盡似的。宋依顏合上了眼,白色——是她最後所見的顏色,純白如他,卻沾滿了無數鮮血。
她和他之間的牽絆,是否永遠都無法說清呢。
想睡了,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恍惚之間,耳邊似有聲音在喊,「我不會允許你死的,絕不允許,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生與死亦該由我來決定!」
早在初次相遇的時候,命運就已經做下了安排……
長安的街道,熙熙攘攘。亂世紛爭,連年的征兵打仗,但是長安街上依舊人聲鼎沸。
紫色的轎子,伴隨著馬蹄的聲音,一路響起。深色之紫,神秘而高貴,轎子的簾布上,更繡著金色的飛鷹。在整個長安城中,只有一個人的東西夠資格繡上此飛鷹。
天君天無夜,一個長安城內人人皆知的名字。絕世如妖魅的容貌以及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使得長安城內人人都懼之怕之。
紫色的軟轎漸行,周圍本熱鬧喧嘩的聲音此刻已然變得靜悄悄。軟轎所經之處,眾人早已老遠的避開,只望自己不要惹惱了這位天君大人。
驀地,一瘦小的身影自角落邊顫顫走出,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奔到了馬車前。
「啾!」
馬兒吃驚得長嘶一聲,轎夫忙不迭地安撫著受驚的馬匹。
「大……大爺,給……給點吃的吧。」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闖下的大禍,一身破衣的小乞兒用著稚氣的童音開口乞討著。
「大膽,天君的轎車你也敢擋,可知其罪?!」騎馬隨伺在轎旁的封莫大聲斥喝道。會出現此種情況不能不說是他的疏忽。
面前的小乞兒看上去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童,尚不懂事,從他那無所知的眸光中來看,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大錯。而天君呢?會寬恕這樣一個小乞兒嗎?
周圍,有不少的路人站在老遠的地方看著熱鬧。一個乞兒的生與死並不是人們所關心的,只不過這件事顯然又可以成為一個話題,足夠人們茶余飯後談論上好幾天。
「我……我好餓,想吃東西。」小小的乞兒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轎車的豪華與富貴。
「此處不是你撒潑的地方,走開!」望著站在馬前,仰望著的小乞兒,封莫冷言道。天真的眼神,稚氣的語音,全身上下布滿著污垢,卻依然還想要在這個亂世中存活下去。他在這個世上,度過的時間還太少。若是現在能夠安靜地退開的話,或許還能保有一命。
「可……可是……」小乞兒依舊想要得到他所乞討的東西。
「好吵?!」淡淡的嗓音,帶著一絲不耐煩的低沉,自紫色的轎內發出。圍觀的眾人皆面色一凜。
而封莫,則瞥了眼前的小乞兒一眼,隨即翻身下馬,對著軟轎恭敬道︰「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