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紫月的事啊,紫月根本就不知情!」她抓著他的衣袖急急道。她不希望紫月因她而受到任何的傷害。
「真的不知情嗎?」他語帶反諷地道,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面頰,「怎麼,現在打算回去了?」
「我……」她的雙唇緊抿著,紫月呵,莫非她能夠逃出天君府,真的是因為他的關系?淡淡的語氣,淡淡的溫柔,淡淡的反應,紫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淡淡的,但正是那份淡淡,莫名地吸引著她。
好半晌,宋依顏終于開了口︰「我回去。」因為她想要見紫月,她要弄清楚事情的緣由。
「很好。」他的面色有些陰沉,那抹慣有的邪魅笑意已從他的嘴角隱去。
轉過身子,天無夜對著一直站在身後的手下道:「送公主回天君府。」
「是,主君。」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漸漸遠去。
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斂,他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雙手,胸口翻騰著的那股感覺,究竟是什麼呢,為什麼他竟然會覺得難受……
天無夜,人稱天君,在亂世的年代,以絕頂的武功和交際手腕征服著朝野。即使是當今聖上,也有看他臉色的時候。
沒有人清楚他的來歷,只知道十年前他突然自武林中冒出頭角,而後其勢便一發不可收拾。世人對他的形容有很多種,但是最常見的是冷血無情、陰晴不定以及——妖魅惑人。
長長的黑發,用著一只白玉簪子輕輕盤著,兩縷發絲自額角邊垂落。素白肌膚,朱色薄唇,邪魅而冶艷,一個男子,若然是擁有著這樣的容貌,注定會讓無數女人心碎。
而這樣的一個男人,天下間恐怕很少有女人能夠配得上。
「主君……」溫潤的女聲在房內幽幽地響起,女人把柔弱無骨的身子靠在男人的懷中,隔著衣裳輕輕撫摩著。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與人過分地踫觸,而她之所以能躺在他的懷中,只是因為他的需要罷了,答案雖然傷人,卻也不得不接受,「不知道主君喚奴家過來有何事?」舒弄舞柔聲地問道。沉迷地盯著那張令人幾近窒息的俊顏,想踫觸,卻又不敢。她對他既愛又怕,愛上了他那無雙的俊顏,卻也害怕他渾身所散發出的冰冷邪氣。
是傻吧,自三年前他從仇家的手中救起她的時候,她的一顆心便已系在他身上。她明白,他之所以會救她,只是因為那幫仇家擋了他要走的路,救她只是隨手所致。然而,他救了她卻又不曾要過她。只是給了她一間名為舞閣的閣樓,讓她有所居。
而他,之所以會偶爾「光顧」她,說來可笑,不是因為她向來自傲的容貌與身段,而是她的琴藝——因為可以娛人。
五歲習琴,十二歲時,便能彈奏《廣陵曲》,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兒,只可惜戰亂連連,家道中落。她的琴藝,雖比無法比擬當時高手,卻也能自成一格。
只是琴音雖美,卻在遇見了主君後,便不再只是屬于她自己了,悲春傷秋,淡淡愁絲呵……
微微地低下頭,天無夜瞥了一眼懷中的女人,會叫她來,不過是想平復一下起伏的心緒罷了,「彈一曲吧。」他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紅木古琴。江南一帶,舒弄舞的琴藝可稱高手。
彈?「主君有心听弄舞之音?」即使他的神情一如以往,但是眉宇間的那股煩悶之氣,卻顯而易見。是在想宋依顏吧,能夠讓他露出此種神情的,也就只有宋依顏了。
「怎麼,不想彈?」微一斂眉,修長的手指撥開了額前的一撮如絲長發。
「弄舞不敢!」退開懷抱,舒弄舞惶恐地低著頭道。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別人忤逆他。
呵,又是一個愛他卻又怕他的女人,天無夜右手撐著下頜冷冷地看著發抖的身子,「怕我嗎?」絕大多數的人都會怕他,因為惹惱了他,沒有人能夠保證可以全身而退。
「弄舞……沒有。」她說得猶豫,顫抖的身子隱藏不了對他的懼意。他的厲害她不是沒有見過,畢竟三年前被仇家追殺時,她曾看見他在彈指之間便取了人的性命。
「是嗎?」他手指一揚,一道無形之氣彈出于指縫間,案上的紅木琴弦七根中剎時斷了兩根,「以後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
「……是。」舒弄舞連忙點頭道,支起身子,快步地走到案邊。縴縴十指撥動著琴弦,琴音切切,猶如清流溪水,纏綿婉約。只是在顫音之間,卻又隱隱帶著一絲幽情……
七弦之中,斷了兩根,卻依然可以成調,音色之中,他竟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那張有著倔強眸子的容顏。
不同于別人的懼怕,顏兒即使是在顫抖著,也會用盡所有的力氣把目光對著他。
輕蹙著眉,目光望向了窗外夜幕,「封莫。」
「屬下在。」人影聞聲而至,即使在夜晚之時,他亦隨身伺在主君的身邊。
「顏兒睡了嗎?」琴音之中,他的聲音有些模糊。
「是,公主已經安寢。」封莫恭敬道,「主君今晚要在這里就寢嗎?」
戀慕主君的女人不知凡幾,舒弄舞亦是其中之一。
「不了,回去吧。」天無夜淡淡地道,站起了身子。今晚的他,沒有那份心情。
縴縴十指依舊撥弦,舒弄舞望著瀟灑遠去的背影,她——甚至連挽留的話,都不敢開口,呵……
第2章
情濃情淺,
孰勝孰負,
我不知道,
而你也不明白……
亭台暖閣,繁花簇錦。
「公主。」丫鬟秋兒端著一盆暖水走入房內,望著已然起身的宋依顏道,「秋兒打了盆溫水,特來伺候您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依然還是如往常一般的話,像是她根本沒有逃離過天君府似的,「秋兒。」宋依顏瞥了眼已放在矮幾上的鵝黃色錦布裙衫,開口喚道。
「公主有何吩咐?」秋兒放下溫水,邊伺候著宋依顏梳洗邊恭敬道。
「天無夜……可曾為難過你?」抿了抿唇,宋依顏開口問道。秋兒是服侍她的丫鬟,她的逃離,秋兒自然也很難開月兌責任。
「不曾。」熟練地挽起主子的一綹青絲,秋兒梳著宮廷之中新式的發式道,「只是主君言明,若是公主再次逃離天君府,秋兒也無命活在這世上。」平靜的聲音,像是在說著無足輕重的事情。丫鬟的性命本就不重要,多一條少一條,對于主君而言並無分別。
命嗎?濃黑的眸子幽然一黯,宋依顏自嘲一笑。天無夜總是喜歡把別人的命壓諸在她的身上,因為他知道她無法置之不理,那麼她的命呢,又該壓諸在誰的身上?
素白的面,配上普通的姿色,即使換上了那昂貴的錦衣,亦難有所謂的絕代風華。這樣的她,竟然能夠待在天無夜身旁兩年,莫說別人覺得奇怪,就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天無夜究竟是看上她的哪一點呢,如此執意地要她歸屬于他。
「秋兒,你怨我嗎?」她明知道自己的逃離,秋兒勢必會受到牽連,但是她卻還是逃了。
「秋兒只是區區一名丫鬟,又怎敢對公主存有怨言。」秋兒輕垂眼簾。
「丫鬟亦是人,沒有區別。」所謂的地位,她從不看在眼里,丫鬟又如何。即使公主如她,退去了天無夜所給予她的華麗地位,也不過是一名乞兒罷了。
微一詫異,秋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宋依顏,「只要公主不再逃離天君府,秋兒自然無性命之憂。」打開一旁的首飾盒,她挑選著適合主子今日發式的佩戴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