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見她神情一逞恍惚,于飆雖不明就里,卻也識趣,便只說︰「問你冷不冷?」
「不冷,」卻與言辭相反的用雙臂環緊自己。「不冷。」
夏天秋初的凌晨,能夠冷到哪里去?但叵與兩個時辰前的情景相比,那現在的她,還真是冰冷,冷在淒楚的心底,冷極了。
兩個時辰前……。
「能安!」乍見夫婿,水涵不禁驚呼了出聲。「你怎麼回來了?」
「一叔怎麼……?」
「我要出門一趟,短則五天,長至七日。」能安卻連問題都沒讓她問完。
「去吧里?去做什麼?」
最普通的問題,卻換來他最猶豫的反應,水涵當然曉昨他為何躊躇,同時責怪自己︰真是的,就快分離,永遠不見的人,何必再給他加添困擾?
但能安想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事,成親至今已經七日,水涵的表現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非但外貌秀麗,身形窈窕,而且心思縝密,做事細膩,個性明朗,兼之待人有方,雖然來的時候不長,卻已贏得居內上上下下,包括甘寧在內的眾人的喜愛;總歸一句話,她實在不像一名普通、平凡的漁家女。
能安當然這其中必有隱情,也已打算找個機會,當面向她問個清楚。
只是眼前時間緊迫,要問她是不可能的了,而自己雙不想做私下探查的事,他們畢竟是夫妻,丈夫暗中打探妻子的過往,對他雖非難事,能安卻不願打取那樣的做法,徒然傷害了夫妻間的感情。
靶情。
是的,說來驚詫,但能安發現自己對原來純為報恩所娶的妻子,已經暗生情愫。
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一向自詡為五行三星內,最為理智、最不可能為情所苦的白虎吧
說到底,也只能嘆一志情關難過,無分男女,自古皆然了。
況且他們是夫妻,這樣的結果,不是比相敬如空來得列妙、更好?或許是老天垂,才刻意安排這一段美滿姻緣,以彌補他長斯以來,飽受的伶仃之苦。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可不要像三叔、九叔那樣,對妻兒隱瞞真實的身分,寧可選擇像師兄及師姊的做法,和人生伴侶分享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包括危險的身分及工作。
既然有這個想法,那就不要拖延,不妨趁今日正巧要出任務之際,跟她把話說個清楚。
「到領省,殺人。」他的眼神是堅定、答案直接、簡單。
所幸茶已端上桌,現在落地的,僅余漆盤。
能安不動聲色,悄悄彎腰拾起。
「傳言果然不假。」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水涵只好這麼說,其實她慌亂的原因不在能安的身分,那個她早八百年便知道了,而是能安竟然這麼直爽的對她說明。
「什麼傳言?」
「當你修書前來提親時,村中有位隱士說︰‘席氏一門,來歷不小,背後做的,大都是不可告人的買賣,有人說他們即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五行門,居能安更有個‘白虎’的外號,這樣的人,可是理想對象?娃兒,你千萬要想清楚’。」
能安已不想去追究那名隱士是誰,甚至是滯真有其人了,眼前他只想知道︰「你沒有後悔?」
在那一剎那,水涵赫然發現和聰明的人對談。實在是一件過癮至極的事。
他不問她︰那你想清楚了嗎?因為若沒有想清楚,就根本不會與他成親,只問︰你有沒有後悔?
而這個深深撼動她心靈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好像」已在不知不當中,甚受他吸弓!的丈夫。
這個發現讓水涵吃驚,進而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水涵只好硬著頭皮說︰「沒有,有的,只是驕傲。」
「驕傲?」這下換能安愕然。
「是的,」敞開心胸,她決定講一次真話。「能夠身為白虎之妻,不應該覺得驕傲嗎?」
「水涵!」能安猛然將她帶人自己懷中,難抑激動道︰「我真是個幸運兒。」
是嗎?偎在他胸膛上的水涵默然反問︰是嗎?成能安,你當真這麼想,這麼以為?
「我真想好好與你談談,」能安修忽拉開距離,扣住她的肩膀,一臉興奮的表示。「你呢?是否也願意跟我說些什麼?」
「願意。」但不是用嘴說,而是以行動直接表示,水涵頓感心底一陣抽痛。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嗯?」
仰望他俊朗的面龐、發亮的雙眸和優美的唇形,水涵更加不舍,索性閉上,重重點頭,「好,就這麼說定。」
她沒想到能安竟會趁她閉上眼楮之際,吻上了她的雙唇。
或許是因為清楚她的青澀,所以這一吻僅如蜻蜒點水,在她因驚詫而睜開雙眼時,能安已然抽回身子。
「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她顫抖的雙唇與身子,令他幾難自制。
可惜你回來時,我已經不在;水涵在心底說,但真正出口的卻是︰「你一定會平安歸來,是不是?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你在擔心什麼?」
「能安!」水涵忍不住輕扯住他的襟領,怪他這時還與她嘻皮笑臉。
「我保證,」見她首度面露驚惶神色,能安終究不忍,立即滿口答應︰「我一定毫發不損的平安歸來。」
而水涵的反應,則是在松了口氣後,立刻依人他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他,仿佛想將這美好的╴刻,永遠烙印在自己的心版上似的。
能安則覺得她這反應稚氣可愛,一邊輕笑出聲,一邊包攏雙的將她留在臂彎內,輕聲說道︰「成親真好,有你這樣的妻子真好。」
他根本不知道堅持不肯上席九坤那里去給他看腿傷,是因為她的腳沒瘸而不是她所稱的于氏家規——新嫁娘得在夫家待滿一整個月,才能開始出外探親訪友。
他根本不知道在曉得青龍、朱雀于她成親的隔日,即分別出遠門「辦事」時,她是怎樣的謝天謝地。
他更不知道听聞他也要出外數日,她的心情瞬間轉化,變得多麼得復雜,既驚且喜,還滲雜了不該有的難舍與痛楚。
居能安啊,居能安,水涵在心底嘆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想要擄走上官玲瓏,還有哪個時刻比得上現在更加適當與方便?
難得青龍、白虎、朱雀盡皆不在汴京,日日均有公干纏身的向青雲,更不在她擔心之列,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于是送能安出門後,水涵即刻為原訂計劃忙碌起來,一切都順利,也都稱心,眼看著那上官玲瓏就要成為她的囊中了,能安偏于此時現身!
「我想念你。」能安的回答,再簡單不過。
但一時之間,水涵竟還回不過神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念你,幾乎是一出家門,一看不到你開始,我就深深思念起你來,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里打轉。」
「能安……」她的雙唇無聲的懦動,雙方卻感應到了那份悸動。
「這些話,可只能當我們的閨中蜜語講幄,」能安忽然自嘲道︰「不然若被我那冷酷十足的師兄或英氣逼人的師姊听去,還不曉得要如何取笑我呢。」
「你認為跟我講這些,很丟人嗎?」明知道不該站在這里跟他打情罵俏,明知道應該把話帶開,明知道再繼續這樣扯下去,後果可能不堪想像,但是……當情之所鐘時,何曾听過那些「明知道」派得上用場?
在下一瞬間,水涵山被能安帶人懷中,松了口氣的嘆息,更令她的眼眶立時微微發燙。「不,一點兒也不,但有些話、某些話,我只想講給你一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