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如風顯然比第一回小心,每隔一段時間,就運一次掌,所以等到飛揚悠悠醒轉過來時,竟發現自己已身在一個石景如雲的天然溶洞中。
洞中有石床、石桌石凳等,甚至有栩栩如生的石被,不過蓋在她身上的,當然不是那床無法掀開的石被,而是溫暖的雪白獸皮。
她在何處?仍在湖水平面如鏡時,倒映藍天、白雲、遠山、近樹,每每形成「鳥在水底飛,魚在天上游」幻景的九寨溝?
不,不像。飛揚扶著微覺暈眩的頭下床來,拖著略顯遲鈍的腳步往外走。這該死的如風,下手還真不輕,看來自己胸前背後及腰間,此刻一定都留有他獨門的殊砂掌印。
走出洞口一看,被眼前美景震懾到倒抽一口冷氣的飛揚即刻明白這里是什麼地方︰四川松潘雪寶頂山麓的「黃龍」奇觀。傳說當年大禹治水,黃龍負母,導水成功後,黃龍便在此地長臥,山川神明並為它蓋上錦衣。
其實這條巨龍長長十五公里的溝谷,全部由乳黃色碳酸鋪蓋成罕見大型乳白色或淡黃色的石灰華景觀。「龍身」上有幽深的溶洞和古樸的寺廟,兩旁則有隱藏在參天古木中的斑駁彩池。
听說這里總共有兩千一百九十八個彩池,不僅顏色鮮艷,連池埂都玲瓏如玉,池水有咸有甜,有的甚至還略帶酒味,雖然不宜真的飲用,但光是眼看那些光彩互彰、形狀更具的彩池,也實在就夠令人沉醉的了。
「看來你‘又’知道這里是哪兒了。」
飛揚扭頭一看,只見一身灰藍袍服的如風佇立在毗連層疊的彩池前。上回蘇醒之際,仿佛曾乍見的滿面胡胡刮干淨了,露出他俊逸又略帶蔭郁的臉龐,而雙眼……則盛載她覺得陌生的痛楚與無情?連他唇漫隱隱泛現的冷笑,也令飛揚打心底不由自主的寒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這個如風是她不曾見過,並且望之……心疼的。
「如——」如風根本沒有听見她既低且輕的呼喚,馬上別開臉去,目視前方說︰「可惜在我們經過‘龍腰’那里,面積最大、水池最多的爭艷彩池時,你猶沉睡不醒,不然那五百多個相異相接,有的像荷花、有的像奇掌、有的像神人怪獸,青的錠青、綠的碧綠、黃的女敕黃,流丹泛紫、光彩奪目的大小彩池,它能看得你目不轉楮。」
「是沉睡不醒,還是被你一掌打到昏迷不醒呢?」
如風扯了扯嘴角說︰「反正結果一樣,那並不重要,是不是?」
「結果或者已成定局,過程也全由你主導,說來的確無益,但原因呢?」飛揚的眼神往他的側面掃過去。「莫如風,你這麼做,總有個原因吧?」
如風先將頭微微一低,再抬起來恢復原本的姿勢說︰「沒看到爭艷彩池,見見這一組位于溝谷頂的五彩池,應該也能夠不虛此行。瞧這四百多個相綴成片的池,池水隨池埂呈乳白、銀灰、粉綠、蔚藍、鵝黃、暗紫、金紅等色,待會兒你若換個角度觀賞,還會發現連同一個水池也會呈現不同的色彩,整組彩池的顏色更是千變萬化,夠讓你目不暇接了。」
飛揚正想開口問他說完了沒有,如風卻已轉過頭來,眼光銳利似劍的盯住她。
「冷姑娘,選擇這樣一個人間仙境來做為我復仇的地點,應該還不算太折辱你吧?」
「復仇?」飛揚駭叫︰「向誰復仇?」
「向令尊和令未婚夫。」
「我爹?」她一頭霧水,完全模不著頭緒。
「怎麼你好象比較關心你那利欲燻心的父親?」
「我是只關心我爹,」飛揚不忘糾正他道,「因為我從來就不曾承認過自己有什麼未婚夫,那只不過是我爹一手主導安排的鬧劇而已。」
「是嗎?」如風的笑容開始有了一絲殘酷的氣息。「這麼說,如果我讓你嫁不成凌振,你爹說不定會比凌振還要來得更加心痛?」
「你想利用我來向家父報仇?」
「聰明,你終于猜到了。」
「但為什麼?」飛揚忍不住沖到他面前問,「為什麼?我爹只是一個平凡的商人,怎麼會跟你這位楚雲莊的右護法結仇結怨呢?」
「因為那是發生在我尚未進入楚雲莊前的事。還有,」他的聲音猛然一頓道︰「我也已經不再是右護法了。」
「什麼?」飛揚差點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說為了不讓我這次的尋仇行動,有違楚雲莊‘絕不濫殺無辜’的原則,我已經留下信函,請盧鏡他們轉呈楚莊主,說我要退出楚雲莊,往後我莫如風殺人也罷、放火也罷,跟楚雲莊再也沒有任何牽連了。」
飛揚慘白了一張臉問︰「你要殺我?為了要殺我,竟然不惜退出楚雲莊?」
「不,冷尚雲,你不覺得我們倆的名字很相配嗎?莫如風、冷尚雲,如風、尚雲,所以我怎麼會舍得殺你?你錯了,我打算好好的愛你,讓全江湖去繪聲繪影我們的關系,這樣就算我日後玩膩了,願意放你走,你也已經身敗名裂,一輩子休想再論及婚嫁,而冷柏秋和凌振也將永遠遭人恥笑,抬不起頭來。」
好好的「愛」她?飛揚既驚且怒的想︰與其讓你這樣的「愛」,如風,你還不如一掌劈死我。
于是她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臂,一把揪住如風的領口說︰「為什麼?莫如風,就算被判死刑的人,也至少有權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麼罪名吧?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竟會讓你泯滅了善良的本性,不惜如此侮辱他的女兒!」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貼近,令他有那麼一剎那莫名的暈眩,加上又一直處在悲憤交加的心情當中,如風就不應該會沒有听出出現在她話中最後頭的語病。
可是此刻他不斷透過衣物感受到她柔軟的身子所散發出來的熱度,而她那水盈盈的眸子和紅艷艷的雙唇,又在他眼中不斷的閃爍、接近,令他越來越難以保持理智和清醒,等到貼上她顫抖得厲害的紅唇時,如風才曉得她臉蛋的逐漸接近,其實完全是因為不由自主的他一直俯下頭去的關系。
而首度被人親吻,尤其是被她心愛已久的如風親吻的飛揚,腦中早已被體內的熱火漫燒成一片空白,完全無力做任何清楚的思考,只能夠乖乖的癱軟在他懷中了。
她教人心疼的生澀反應,大大出乎如風意料之外,同時也引燃他內心深處的潛藏熱情,于是他雙臂鎖得更緊,吻得也更深、更火熱了。
等到兩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終于分開時,飛揚猶覺得雙膝發軟,全身乏力。
而如風雖然率先恢復過來,可是更加矛盾不安,復雜紊亂的心情,讓他只能以傷害令他如此的冷尚雲來做暫時的逃避。
「小美人,」他執起她的下巴來說,「凌振如果真不要你的話,那就太可惜了,要不要我把你美妙的滋味轉述給他听听啊?說不定知道你這麼熱情如火,讓人銷魂以後,他就會不計前嫌的接收你」
「你好下流!」飛揚頓覺芳心欲碎,伸出手來就想往他臉上揮去。
「尚雲,像你們這種平日養在深閨,難得出門一步的千金小姐,不是光連衣袖裙擺被男人踫到,都得委身于他嗎?更何況是在發生過像我們剛剛那種親膩行為以後,你不覺得從現在開始,你應該是要處處逢迎我、討好我才對嗎?怎麼還舍得打我?」如風輕輕松松便扣住了她的手腕說,「而且我莫如風以一雙赤掌行走江湖,萬一惹毛了我,你難道就不怕我可能會一巴掌轟掉你半邊的漂亮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