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你還不快坐下,」迎桐說著已扶他到自己溫軟的床炕上坐下,再挨到他腿邊,捏起拳頭,輕輕為他搥打起來。「會不會太輕?還是太重?要不要我讓他們打盆熱水進來?還是先喝杯參茶?」
「不,」夏侯猛彷佛怕驚擾這首度彌漫的一室旖旎般,連聲音都變得異常低沉。「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
「沉潭——」迎桐澴來不及說些什麼,人已被他拉上炕去,再迅速將她罩在身下,雙唇更是已迫不及待的吻上她嬌艷甜蜜的紅唇。
在他們忙著以交纏的唇舌訴說著言語無法表達,或不願講明的眷戀心情時,那件珍貴的紫貂披肩已然輕輕滑落,不過正沉浸在濃情密意當中的迎桐與夏侯猛,此刻大概也不曉得「冷」為何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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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拉開門,看清叩門的人是誰以後,小霜大吃一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想反手再將門關上。
「賈仁,怎麼你沒有自昨日起便隨少爺外出巡視林場?」迎桐已經緩緩走進打從丈夫進駐之後,她就沒有再來過的「飛閣」。
「他……呃……他說他去的地方,不方便我跟。」小霜實話實說,為免露出馬腳,趕緊轉問︰「對了,少夫人,你今日來,有什麼事?」
「還不是因為沈潭胡涂,昨兒個清晨臨出門前,竟還是忘了把紫貂披肩帶走,所以特地為他送過來。」
同一件事在兩個女人心中,立即激起不同的反應。
前天夜里雖是成親以後,夏侯猛首度留宿于遙殿的一晚,但因為心情放松的關系,所以連日來因監督水利工程、疲憊不堪的夏侯猛,最後便在妻子一雙既能勸菜、又能按摩的巧手照拂下,提早進入了夢鄉。盡避他們至今猶是掛名夫妻,但是那一夜的溫馨情懷,已給了迎桐無比的信心和希望。
舉辦比武招親的人是她,選擇了夏侯猛的人也是她,而且在後來為他可能出外尋花問柳而懊惱痛苦的日子里,迎桐也發現到其實從頭到尾,她始終真心憧憬的人,不過都只是一貫冷靜的夏侯猛而已。
他果然人如其字,有如一泓沉潭,就怕自己會越來越沉溺于其中,直至無法自拔。
不過就算無力自拔又如何呢?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呀!就算開頭並不如她以前預期的美好,但漸入佳境豈非更好?
相對于迎桐的心滿意足,小霜心底的苦澀痛楚可就正好相反了。
夏侯猛前天夜里首度未歸一事,已經夠令她寢食難安,昨天一早回到飛閣,竟連衣服都不再讓她為他更換的舉動,更加教她狐疑與氣苦。
難道說,他們真的已……不!
夏侯猛是她自小憧憬的男子,義母臨終前的交托,他不是也都答應了?此次的「元菟事件」,不過是一時的權宜,她怎能將長久以來所企盼的位置拱手讓與桑迎桐?
不!說什麼她也無法允許、無法容忍這種事!
但桑迎桐溫婉可人、善良體貼又活潑開朗,卻是連她也無法反駁的事實,雖然夏侯猛聲稱他只是累極而眠,因此沒有回飛閣來的說法,她仍願意相信,但這份承諾還能維持多久?
畢竟桑迎桐的美好,是甚至連她這個「頭號情敵」都會想要接近、更加明確的威脅!
不行,如果這件事沉潭下不了手,那干脆就由她來幫他完成,不僅是為了對她恩同再造的義母,為了背負母親遺命的夏侯猛,更為了一心要成為鎮潭將軍夫人的自己!「大概是因為這種皮裘少爺家中已有太多,所以他才會視若無睹吧。」小霜的語氣開始變得不懷好意。
「對了,賈仁,」但迎桐卻不以為忤,反倒趁機打听起丈夫的事情來。「我听說你跟在少爺身邊有好一段時日了,那你對他應該是非常了解的,是不是?」
「是呀。」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他家中的事呢?比如說他家住哪里?來自何方?
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有那麼一剎那,小霜真想將所有的事情一古腦兒的全對她說個夠,可是一想到夏侯猛的脾氣,又顧及事態嚴重,只好把已到嘴邊的話,再全數給咽了回去。
「少夫人不知道嗎?我原本以為夫妻相親,少爺對你應該會什麼都不隱瞞才對。」
突然被反將一軍,迎桐不禁困窘難當,一張粉臉立刻漲得通紅,小霜看了心下得意,隨即再生一計。
「大概是因為他剛接下元菟郡太守的重任,心思全擺在郡內的建設和褔扯上,所以才會暫時疏忽了這些小節吧,不過沒關系,等過一段時日,待少爺不再那麼忙時,一定會把‘什麼事情’都說給你听。」
迎桐不明就里,還當成賈仁是在為她解圍,立時感動得謝了一聲。「我想也是如此,那這件紫貂披肩就交給你了,我听他們說沉潭大約還要再三日才會回來。」
「是啊,這次的事情是比較庥煩,」看來連何時回來,潭哥都沒有親口對她說,小霜心情越好,想要作弄她一下的念頭也就越強。「不過少夫人既然都親自來了,我看披肩還是由你親自送到他房里去比較好。」
「你說的是,畢竟是服侍他慣了的人,賈仁,看來我往後還有許多事要靠你指點呢。」
「義不容辭。」小霜咪咪笑道,心里卻說︰只怕你已沒有那個機會。「對了,我正好有事在忙,待會兒還要趕去馬廄看一匹待產的母馬,少夫人你——」不待她說完,迎桐便接了下去。「這里我熟得很,自己上去沒問題,你忙你的去吧。」
「是,那我就不招呼你了。」
等她一上樓,小霜便往窗邊的矮榻上一臥,好整以暇的等起來,她相信花不了多少時間,就會看到一個氣急敗壞的桑迎桐沖下樓來。
結果時間被她料對,但走下來的,卻並非一個六神無主的桑迎桐,若說她有任何迥異于方才上樓時的模樣,也只是臉色略微蒼白而已。
「賈仁。」她甚至還能力持平靜的喊道。
「小的在,少夫人有什麼吩咐?」
「你們家少爺現在林場何處,你可知道?」
「你是要我去找他回來嗎?」
「不,我親自去找。」
「你!」
「他到底在什麼地方?」迎桐露出難得一見的嚴厲表情逼問道︰「是不是根本沒有到林場去?」
「他……他確實是到林場去了,只不過……」小霜的囁嚅不全是因為迎桐異常的神態,還因為她現在的模樣觸動了自己心中深藏已久的一個遙遠記憶,只是——。
「賈仁!」迎桐已提高了音量,給結實實的表達出她的不滿。
「他到林場溫泉找菇娘去了。」
「你說什麼?」迎桐再有心理準備,也沒有想到會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我說他到林場的‘湯崗子’找菇娘去了。」這個女人不是她和潭哥的索債對象嗎?對她何必心軟?可是見她面對真實答案的搖搖欲墜,自己又分明心生不忍,桑迎桐便是憑這股天生的魅力,令潭哥在應該出手時,幾度里足不前的嗎?
迎桐的身子是曾劇烈搖晃了一下,但她很快的便恢復鎮靜,再怎麼說,自己也不該在一個下人面前失態。
「賈仁,你可不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少夫人請吩咐。」
「明天午時以前,我若沒有要人過來阻止,你就放一把火,幫我把這已遭污穢的飛閣給燒了!」
那果決的姿態、俐落的口氣實在像透了記憶中的那個人,小霜這一發愣,再回過神來時,已不見了迎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