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這種時候,王明才能在竇偉長臉上看到與他英挺相貌相襯的晶亮眼神。
竇偉長與森映博及夏侯猛三人,均生得眉清目朗、相貌堂堂,身材亦一式高挑修長,彷如玉樹臨風,當今日比武結果出來,發現迎桐未來夫婿及元菟郡下任主子將出自他們三人當中時,王明夫婦還著實為迎桐高興過。
竇偉長幾乎打一開始便異常活躍,做起任何事來,都一派優閑輕松,從外表上看起來,最具揮灑自如。
森映博相形之下,便顯得較為沉郁內斂,眉宇之間始終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憂愁;不過在三人之中,他卻是對桑迎桐最為關注的一位,王明便曾不只一次的瞥見他暗中以憐惜的眼神遙望或凝注迎桐。
至于夏侯猛,則是最高深莫測的一位,王明曉得溫文儒雅、允文允武又彬彬有禮的他,是城中或園內諸多侍女私下擁戴支持、乃至暗暗憧憬的人選,而且在整個比武的過程中,他也是最冷靜專注的;只不過有一點王明老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便是夏侯猛似乎不像其它角逐者那樣留意迎桐,難道他忘了桑迎桐是他們這次打擂台的主要目的嗎?
「好大的口氣。」另一位落敗者也忍不住出了聲。
「不,」竇偉長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只是實話實說,這位兄弟絕無勝算。」
「一個人或許沒有,但如果我們來個車輪戰呢?」又多了一位不服氣的人說。
「車輪戰還要一個一個輪著來,太費事了,我看這樣吧,座中有哪位看竇某不順眼的,不妨在走之前,一起陪我動動筋骨,散散酒氣。」說完又舉杯邀迎桐道︰「桑姑娘,單與我們三人喝,才叫公平,不然你此刻陪他們七個喝千杯,等到最後的勝負結果出來時,你又該如何酬謝落敗約兩位?」
「竇公子想要什麼樣的酬謝?」迎桐冷冷響應。
偉長听懂了,仰頭大笑道︰「姑娘就看死我一定會是兩位鎩羽者之一?」
「你忘了這場比試另外有個規定了?」
「就是姑娘有權下令剔除企圖鬧事者,是吧?」竇偉長自問自答︰「其實我只想從姑娘身上得到一項酬謝。」
「那你還得先過了今夜這一關!」最早向竇偉長下戰帖的那個人叫囂著。
「打是一定要打的,你們急什麼?」竇偉長揮一揮手說︰「不過這園內清幽,不好破壞風雅,可是涉及私怨,又不適宜在擂台上比畫;不如等我與桑姑娘談妥酬謝的條件,我們再出城去打個痛快好了。」
迎桐已面露慍怒與嫌惡,甚至不願多說的扼要問道︰「你要什麼?」
竇偉長突然一個長身,飛掠到迎桐席前,驚得她迅速站起,卻見他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稍微湊近她的耳旁,用只有她听得見的聲音低語︰「就要姑娘別再強顏歡笑,曲意求全,自己快樂開心才最重要。直接挑森兄吧,他一定會守住元菟郡並愛護姑娘,你難道還看不出自己猛藉酒消愁時,最心疼的人是他嗎?」
原來他看到了自己心底的悲傷!迎桐因為太過訝異,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瞪住他看。
「若非竇某生性不喜受拘束,又有殘疾在‘心’,游戲人間慣了,」竇偉長捉住了她發愣的空檔,迅速接下去說︰「這回恐怕真會考慮安定下來,只是……
這一切終究仍非竇某所求。」
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寂寞氣息,觸動了竇偉長不為人知的心事嗎?莫非這才是他真誠的另一面?迎桐心弦一顫,轉頭便問︰「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顯然覺得自己想講的話都已講完的竇偉長,卻已拉開距離,又掛上了他吊兒郎當的笑容,並且放大聲量說︰「只想要一親芳澤,桑姑娘。」
「放肆!」王明搶上前來,一把就將迎桐護到身後去。
「王總校尉,我只說‘想’,又沒說真要付諸實現,你何必念成這個樣子?」
「竇偉長——」森映博再度出聲,卻立刻被竇偉長所打斷。
「森兄,別生氣,今晚就暫且讓這些人陪我玩玩,你的怒火還是留著化為力量,明日好一戰奏捷,贏得美人歸。」
森映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王明本來還怕他會第一個忍不住撲打上去,但在竇偉長朗聲大笑,往外走去的當口,桑迎桐已經掩面轉身奔向內室,這麼一來,不但立刻轉移了森映博的注意力,連王明也連喚了兩聲︰「小姐,小姐?」
于是剛剛還熱鬧喧囂的前廳,一下子便冷清下來。從頭到尾,什麼也沒說、表情亦一貫冷靜的,便只有安坐在末席的夏侯猛。
「夏侯兄,」他身旁的男子忿忿不平的開口問道︰「你不隨他們出去教訓一下竇偉長嗎?」
「反正我遲早會與他踫上,用不著急著在今晚就殺他的威風,倒是你又為什麼不跟著出去呢?」
「我……我……」
夏侯猛見他困窘不已,只得再為他找借口道︰「我明白了,想必你是不屑做痛打落水狗的不義之事吧。」
「對、對、對,」有台階可下,哪里還有耽擱的道理,自然是忙不迭的下。
「你看這廳內現下只剩你、我及森兄,竇偉長以一敵六,哪有勝算?我又何必趁這時對他落井下石?男子漢、大丈夫,就算要打,也得單打獨斗,否則即便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說得是。」夏喉猛已不欲多言,示意身後的僕役再為他斟一杯酒。
于是那人便再轉而對森映傅說︰「不過森兄,如此一來,竇偉長可就輸定了。」
「輸給如你一樣約六個人?」他毫不客氣的說︰「我看不見得。」
雖然听在耳朵里不太舒服,但往後還想與他結交的這個人,也只得勉強打哈哈道︰「不,我指的是他經過今夜這一折騰,明、後日面對你與夏侯兄,可就輸定了。」
「那是當然,」森映博傲然答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輸給任何人,竇偉長如此囂張,只會加速他自己的落敗、加深他自己的難堪而已。」
這話終于听得夏侯猛眉頭一皺,遂忍不住說︰「寶偉長平時看似漫不經心,但與人格斗時,卻比誰都還要來得更加凶猛,實力不容小覷。」
「是嗎?那你似乎更應該接受這位小老弟的建議,出去加入戰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森映博冷笑道︰「怕你沒有機會和他交手,就會先敗在我手下。」
夏侯猛先是瞪大眼楮,再微微笑說︰「我才覺得你應該跟在王總校尉身後,轉進里頭去求見桑小姐一面。」
「森某才不像竇偉長那般厚顏無恥!」
「坦承心意,何恥之有?我看你是言重了。」
「你才是毫不明白‘尊重’為何意。」
「是嗎?或許是吧,反正在我眼中,結果已經再清楚不過,對于這些枝節末事,當然也就不會像你們如此斤斤計較了。」
這回可就換成森映博反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有沒有胡說?事實自會為我做最好的證明;其實竇偉長的快人快語,對桑姑娘而言,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贊美,未來的妻子能引來天下英雄爭相逐之,猛還覺得與有榮焉哩。」
「你!」森映博早氣到幾乎什麼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夏侯猛反倒一笑,同時緩緩起身道︰「你懂了?所以找才會勸你最好征得王總校尉的同意,把握機會與桑小姐多見幾次面,假若想要再加上幾句安慰,我亦沒有意見,因為明、後日以後,除了我之外,將不會再有任何男人可以近她身旁,包括竇偉長,」說到這里,他還特地頓了一下,盯牢森映博看。「以及你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