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桓竹急急忙忙的吼道,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她把話筒放下,一顆心卻提了起來,這通無頭電話讓她想起一些平日不會刻意去想的事,近來家中常有這種奇怪的電話,不是她接了听不到任何聲音,便是于軒接了之後,總會在匆匆瞥她一眼後壓低聲音去講,或甚至避到書房里去听。
好幾次她忍不住想拿起听筒來一探究竟,最後仍然克制住了,最主要是不想給于軒留下一個她不相信他的印象,但是……
Alex是誰?
***
當天晚上他們夫妻倆窩在長沙發里听音樂時,于軒一手環住桓竹的肩膀,一手接起茶幾上的電話。
「是,我是Alex。」他用英語說。
一句簡單的應話,听得桓竹手中的小說差點松手掉落,也感覺得到斜躺在她身後的于軒全身的肌肉頓時繃緊。
「等一下,我到書房去跟你談。」于軒一躍而起,臉上帶著歉意跟桓竹說︰「泰國來的長途電話,待會兒我接了後,你就幫我掛上,好嗎?」
「好。」
桓竹等了一下,確定他已接起電話了,正想掛上電話時,忽然覺得對方的聲音很熟。
「「貨」已進台灣,」是濤叔?可能嗎?但那聲音分明是饒永濤的,桓竹自信不會听錯。「小心不要讓桓竹知道,這事得瞞到底。」
室內幽靜,音樂?巧暫告一段落,于軒竟沒有察覺到桓竹一直在另一支電話上。
「我知道,貨很燙手,看能不能早日月兌手。」
「這得看運氣了,桓竹那邊──」
「您放心,她什麼都不知道,我想私底下把這件麻煩事解決掉。」
「用她當誘餌合適嗎?」
「她只是我們手上的棋子之一,我沒有那麼笨。」
桓竹听得心頭大驚,誘餌?他們要用她去釣什麼?棋子?自己只不過是丈夫手中的一枚棋子?
「怎麼不听音樂了?」于軒稍後再回到大廳時,神色自若,看得桓竹心頭的疑慮更深。「我來換張──」
「不用了,」桓竹想不到自己的聲音是那麼的大。「我是說……夜深了,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
于軒盯住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說︰「好吧,那你先回房,我還有幾通電話要打。」
為什麼他今天不像往日一樣立即表示要陪她回房呢?是因為剛才那通電話嗎?
「于軒,」她已快上樓了,終于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剛才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于軒似乎料不到她會有此一問,神色不免有些慌亂。「是……是「永濤」泰國那邊的經理。」
他騙她,桓竹的胸口一緊,卻又不知如何戳穿他的謊言,只好再問︰「你叫Alex?」
「那個啊,」于軒笑道︰「是我的英文名字,平常只有泰國人那樣叫我。」
泰國人?包括那個說她「不應該」打電話來的女人?于軒到底有什麼秘密?他在掩飾什麼?
「桓竹,」于軒的手已按在話筒上了,卻沒有拿起來撥號的意思。「桓竹?你不是要上樓去休息嗎?」
「呃,嗯,是的,是,晚安。」他為何要急著趕她走呢?桓竹百思不得其解,心情卻更沉重了。
***
雖然兩人之間有些隔閡,但桓竹仍在五天後打起精神來幫于軒整理冬衣。
突然手一滑,一件長大衣落了地,發出重重的一聲「咚」!
奇怪?不過是一件大衣,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
桓竹彎下腰去提起大衣,各個口袋逐一檢查,終于在暗袋里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模出來一看,桓竹先是覺得全身的血液全部奔流到腦門,耳邊嗡嗡作響,然後再一下子抽空似的,臉上一片冰涼,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但是事實又明擺在眼前。
她用顫抖的手彈開表盒,希冀著有那麼一絲的可能,也許只是模樣像,也許只是外形雷同,也許只是──
韶君吾愛︰
分秒皆念
無時或忘
念澤
由于震撼來得太突然、太迅速,她一下子根本無法消化,所以並不算太大聲的電話,才會讓她整個人都跳起來。
是于軒嗎?他知道自己找到這個懷表了?
這個念頭才起,桓竹馬上就露出苦笑,實在是太神經質了,于軒怎麼可能會知道剛剛才發生的事,她搖了搖頭,趕緊跑到床邊去接電話,心想最好不是珀貞又嘔酸水了。
「喂?」
「桓竹嗎?是桓竹嗎?」
桓竹如聞鬼魅,差一點就捉不住話筒,這是……?這是……!
「喂?喂?桓竹?你一定是桓竹沒錯,你還在听嗎?」
桓竹連忙用雙手去按住話筒說︰「還在,我還在听。」她已經用力咬緊下唇了,偏偏還能感覺到雙唇的顫抖,這是一個不可能會在此時此刻打電話給她的人啊。
「桓竹,我回來了,明天你有空嗎?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不……」奇怪,她以前不常常盼著他回來嗎?怎麼他真的有消息了,她反而會心生畏怯?「好,當然好,你在哪里?」
「我在台北。」
「怎麼會在台北?什麼時候回來的?回去看你媽媽了沒有?你知道我──」
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笑聲。「桓竹,桓竹,怎麼你說話還是這麼連珠炮,而且老是有問不完的問題啊?」
「我……」桓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一來,反倒輕松了些。「你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嗎?」
「知道。」他的聲音突然轉為陰沉。「听著,桓竹,明天我在以前高中帶你上來台北時喝茶的地方等你,下午三點,不見不散。」
「以前喝茶的地方?」那是在西門町啊,這麼多年了,喝茶的地方還在嗎?「你確定那家茶藝館還開著?」
「當然還開著,我就住在那里的樓上,」他的口氣十分急促,「記得只能一個人來,三點鐘,就這麼說定,再見。」
「等一下,等一──」來不及了,他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桓竹把話筒放回去,怔怔的看著,他真的打過電話來嗎?自己不是在作夢?
她緊緊握住那個懷表,就坐在床邊發起呆來。
第九章
茶藝館果然還在,只是陳舊多了,尤其位在已經過氣的西門町,更讓人有種頹圯的感覺。
桓竹推開門才走進去,角落里便有個高瘦的人站起來,示意她過去。
桓竹第一個感覺是他瘦了,不但瘦,而且白,不怎麼健康的那種蒼白,更奇怪的是,坐在昏暗的茶藝館中,他竟然還戴著一副墨鏡。
「桓竹,六年不見,你比以前漂亮得太多、太多了。」他毫不掩飾他心中的贊賞說。
「謝謝。」奇怪?從什麼時候起,兩人之間變得如此生疏客氣呢?「昌祥,這些年來你到哪里去了?為什麼連一封信都不曾寫給我們?」
「若沒有辦法衣錦還鄉,光寫信給你有什麼用?」
「對我來說,你平安與否才是最重要的啊?」
「真的嗎?桓竹,你還關心我嗎?」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疑問?我當然還關心你,你是我從小到大,除了華維之外,最崇拜、尊敬的大哥哥。」
「只是大哥哥而已?原來我在你心目中,一直只是大哥哥而已?所以你才會不等我回來,就嫁給了別人?」他不等桓竹辯解,隨即低下聲說︰「不過也難怪啦,當初我只叫你等我三年,三年早過了,你當然有嫁人的自由。」
都怪自己不好,早知道當初就該把話講清楚的。「昌祥,這幾年你都在哪里?」桓竹只得轉移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