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亞各國,其中又以在泰國住得最久。」昌祥嘆了口氣,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了?是我小扮告訴你的嗎?」
「不是,是我大妹說的,他對你好嗎?」
「很好,非常好,」桓竹端起杯子來輕啜一口。「這次回來,你打算留下來了嗎?」
「不一定,要看情形,」昌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對了,桓竹,你送給我的那個懷表……,很對不起,我不但自己沒有辦法兌現三年一定回來的諾言,連你最鐘愛的一個表也弄丟了。」
「沒關系,」桓竹安慰他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嘛,或許是它和我、和你的緣分都盡了,所以才會搞丟。」
「不,桓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那個表其實不是我弄丟,而是被搶走的。」
「搶走的?」
「嗯,」昌祥卷起他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條長疤,嚇得桓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搶的人勢在必得,這一刀,砍得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也毀掉了我衣錦還鄉迎娶你的夢想。」
「在什麼地方發生的事?」
「泰北,當時我已離開台南兩年半,好不容易在泰國落腳,而且你知道嗎?我找到了一條礦脈,紅寶石礦脈?!」雖然已是多年前的舊事,但他講起來卻依然十分激動,面頰也有了血色。「桓竹,當時我的工人每天幾乎都可以挖到上好的礦石,我甚至已經想好要保留最重、最大、最美的那一塊,帶到你家去提親,讓你阿姨無言以對,讓她乖乖的把當年那些瞧不起我的話全部吞咽回去,然後再用那塊礦石切割出來的紅寶石打造全套的結婚首飾給你,想不到……」他甩甩頭接下去說︰「想不到有人眼紅,硬是霸佔了我的礦區。」
「為什麼你不報警呢?」
昌祥聞言竟哈哈大笑,好像她說的是全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話一樣。「桓竹,你太天真了!不用說是落後的國家,連一些先進國家,都是有權有勢者當道,他們想做什麼、愛做什麼,都可以為所欲為,更何況是連駕駛執照都可以公然在?面下交易換來的泰國呢?」
泰國,那個篤信佛教的國家,會有昌祥說的這麼不堪嗎?那不是于軒曾住餅多年的所在?
「桓竹,」昌祥喚她道︰「桓竹,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搖搖頭說︰「他們公然搶走你的財產,難道你就任由他們胡做非為?那些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呢?竟然可以目無法紀到這樣的地步?」
「說來你或許會不相信,這樣對付我的人,偏偏是我們自己人。」
「自己人?你的意思是……中國人?」
「對,中國人,」昌祥摘下了眼鏡,桓竹終于看到了記憶中常常帶笑的雙眼,不同的是如今他眼中已無笑意,只見滄桑,為了自己,他實在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我的「情人的心」就是被自己的同胞搶走的。」
昌祥的聲音已經放得很輕,可是桓竹卻仍像被針扎到似的失聲喊道︰「情人的心?」
「對,就是本來要送給你的那顆礦石,它實在太漂亮,紅艷艷的晶瑩剔透,讓我想到你,想到每一顆少女的心,所以我幫它取名為「情人的心」。」
「你知道……」珠寶展後,就沒再听于軒提過那套首飾,桓竹直覺的認為一定是設計師借走了,或者歸海琴珠寶所有,鄭重其事的鎖在總公司里,現在乍聞昌祥提起同一個名字,而且又說是紅寶……「你知道那塊礦石後來的下落嗎?」
「當然知道,和我其他的財產一樣,全部落入那表面上是個大企業家的惡棍手中,听說他們後來將它切割開來,瓖制成一整套的紅寶首飾。」
桓竹越來越不安,從種種的跡象顯示,他所說的企業集團極可能是──
身旁突然傳來一個女聲,說的是桓竹听不懂的語言,只見她膚色微褐,長發及腰,一雙眼楮又大又亮,身材雖算不上縴細,卻是凹凸有致,非常吸引人。
令桓竹心頭為之大震的卻不是她的外形,而是她的聲音,她肯定自己听過這個聲音,尤其在她那自己听不懂的語言中,三番兩次出現一個熟悉的名字──AleX。
昌祥等那女人走了之後,馬上跟桓竹道歉,「對不起,讓你等我。」
桓竹虛弱的搖搖頭,連聲音都幾乎細不可聞︰「她人很美。」
「可惜她先生卻不要她,認真算來,她是具有貴族血統的泰國人,可惜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拋頭露面,到夜總會去唱歌,結果被一個中國男人看上了,娶回去養在家里,不過兩年,那男人又不想要她了,便將她狠狠的踹開。」
「這麼可憐?」桓竹的臉色越來越白,「那她又怎麼會跟你一起到台灣來呢?」
「這世界很小,不是嗎?」昌祥說︰「她丈夫?巧是奪我財產的人之一,而且人現在正在台灣。」
罷才因那女人突然出現而中斷的不安感又回來了,桓竹慌亂的尋找話題道︰「昌祥,礦區既然已被奪,為什麼你不立即回台灣來呢?你還年輕,回國之後,可以一切重新來過啊。」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他們除了奪走我的礦區外,還誣陷我是毒販,害我入獄吃盡苦頭,」他仰頭向天,眼眶中有熱淚打轉。「那段日子有多難受,我想你不會想要知道……」
但接下來昌祥卻說了她更不想知道的事。「桓竹,現在你應該已經猜到我請你一個人來的原因了吧?」
「你口中的那個企業是「永濤集團」,對你強奪豪取的人,則是饒永濤。」
「你果然還是這麼的聰明,但饒永濤只是幕後的那只手,真正出面的人是他的義子,也就是你現在的丈夫歐于軒,直到現在,他仍然不肯放過我!」
***
「桓竹!」這是于軒的習慣,回家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心愛的妻子。「桓竹!」奇怪,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都會在廚房里才對,怎麼今天沒有應聲呢?于軒一路往上找,終于在房里找到了她。
桓竹背對著門躺在床上,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小燈。
「桓竹,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于軒坐到床上去,十分緊張的問道︰「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不要。」桓竹連聲音都悶悶的,知道于軒回來後,不但沒有起來,還把身子蜷得更小。
「你真的很不舒服,對不對?」于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幾上的?燈扭亮,再翻她過來,桓竹雖然已飛快用手來擋,卻依然瞞不過于軒犀利的眼神。「你哭過了?為什麼?」
桓竹一邊企圖抽開身子,一邊閃躲道︰「沒有,沒哭,大概是有點感冒,猛打噴嚏,頭又痛,連眼淚也流個不停。」
于軒盯住她看了好一會兒後說︰「桓竹,你並不善于撒謊。」
「我沒有撒謊!」她突然大聲叫道。
「有,你有,」于軒想攬她入懷,卻被她躲開了,對她這種反常的行為,于軒不禁有些許的不快,但比不快更多更深的,卻是擔憂懸念。「桓竹,你明明有心事,而且這件事還挺嚴重的,不然你不會哭得這麼傷心,你的喜怒哀樂一向都瞞不過我,為什麼還要跟我撒謊?」
左一句撒謊,右一句撒謊,桓竹發現自己實在受不了了,便沖口而出道︰「撒謊的人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