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揚心中一動,停下腳步。
沈忘機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你這丫頭懂什麼?『梅魄』名列天下百毒之一,可不是鬧著玩的,就連梅谷的人也沒有解藥,中毒者必死無疑。」
沈紅荳撒嬌的說︰「那是沒有踫上您『聖手醫隱』沈大神醫啊!只要您一出手,還不藥到病除?」
沈忘機長嘆,「這一回你可錯了,『梅魄』是以梅谷獨有的『翠梅花』為主體,再加上三種劇毒研制而成。『翠梅花』通體翠綠,毒性甚烈,光是這一樣就了不得了。」
沈紅荳被弄得有些糊涂,「不過是四種毒嘛!包多的您都解過了啊?」
「但是這一次不同。『梅魄』的另三種毒相生相克,是靠著與『翠梅花』互相抵制,才相安無事。解了三種毒其中一種,另外二毒沒有克制,她勢必立即毒發身亡;三種毒同時解,『翠梅花』到時一樣會發作。這是環環相扣,動不得的。」
凌飛揚听得心中頓時如鉛塊重壓。
「啊?」沈紅荳簡直被弄糊涂了,沒想到單單一種毒藥,其中竟然會隱含這麼錯綜復雜的學問。
「那麼四種毒同時解呢?」她突然靈機一動,「這不就沒事了嗎?」
「翠梅花我能解,另外三種毒我也能解。問題是在解毒的同時,毒性會同時發作,到時她一樣沒命。」
「那怎麼辦?容姑娘不能再拖了。」
沈忘機嘆了口氣,「唯今之計,是找個內力深厚的高手,在我施救的同時為她護住心脈,這樣做的話也許還有些機會。」
沈紅荳眼楮登時一亮,「找凌莊主不就行了嗎?」
沈忘機搖頭,「他還必須配合我下針,不能讓毒性有一絲流竄的機會。所以這個人必須還要懂得醫理,並且能與我密切配合才行。」
沈紅荳的希望霎時跌至谷底,哪里去找這個人啊?他們父女絲毫不懂武功,就算找得到懂武功又會醫理的人,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一直保持沈默的白璞突然開口,「師父--讓我來吧!」
沈氏父女聞言皆大吃一驚。
第十章
白師兄在她父親門下習醫十年,從來沒听說過他會武功。
她第一次見到白師兄是在十年前--她八歲的時候。
那時她父親沈忘機的聲譽名震天下,多少人想要拜他為師,只是爹限於資質,-直沒有答應。
有一天他們父女倆正要乘船渡江,父親站在船頭賞景,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
當時剛下過大雨,水流湍急異常,沒有人敢下水救人,而她當時還只是個八歲的女娃兒,又不會游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滅頂。
驀然,有一位少年二話不說,將上衣一月兌即「噗通」一聲下水救人。當時爹在死亡的恐懼下,緊捉著那少年的脖子不放,他要對抗急流,又要救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爹救上岸。
向來就只有爹救人的份,這還是爹第一次欠人救命之恩。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回報,少年總是不肯接受,只是倔強地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後來他曉得爹的身分之後,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要求拜爹為師習醫,爹看在他曾經救他一命的份上,只好答應。
誰知師兄的悟性甚高,不但對所學過目不忘,更可舉一反三,有時他獨闢蹊徑的看法,常常能激起爹在醫理上的創見。不過才十年的光景,他就已經得到爹七成的真傳,而當時……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老實說……師兄的個性十分弧僻,他經常十天半個月不說話,倘若不是偶爾見到他的人影來去,她幾乎要以為醫廬里,只有他們父女二人。雖然師兄對她很照顧,不過不知怎地,她就是有些怕他。
她敢捉弄爹,卻不敢和他說一句玩笑話。
她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身懷上乘武功。
相處十年,她發現除了他的名字白璞之外,她什麼也不知道。
***
醫廬外
所有的人如臨大敵般,眼觀四面、耳听八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連凌飛揚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沈神醫正在醫廬內對小蠻施救,醫治的過程中,不能受到任何驚擾,否則不但功虧一簣,小蠻也會因毒性發作而身亡。
但是越是怕出事,就越會出事。
醫廬外包圍起無數人影,為首者是陰魂不散的易紅萼。
「我早知道你不會善罷干休的。」凌飛揚冷冷地說。
「我既然敢來,就有我的把握。」
「是你派人下的毒?」
易紅萼咯咯而笑,輕聲低語︰「是啊!我還怕她死得太早,辜負了我一番心血,我東挑西揀絞盡腦汁,這才選了『梅魄』,等到你見到她全身肌肉蜷曲如球的樣子,我看你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喜歡她。」
這女人的心腸竟如此惡毒!
「你打錯如意算盤了,沈神醫已經找到解方,正在替小蠻醫治。」
易紅萼重重的哼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渡江而來的目的嗎?早在半個月之前,我就已料到你最終仍會來找沈忘機,本來想先下手的,誰知……哼……」
她三番兩次派來的人連沈忘機都還沒見著,就鬧了個灰頭土臉的回去,連出手的人是誰都搞不清楚。要不是她當時得對付凌飛揚根本無暇分身,沈忘機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易紅萼忽然在此時露出一抹惡毒的微笑。
「我看你這次要怎麼救她?」
凌飛揚聞言一凜,還來不及思考她語中之意,數以百計的箭像雨般射了下來,箭上沾火,霎時將醫廬染成火紅。
他狂吼道,「快……快滅火……」
不及細想,飛身撲上,想將四處竄起的火苗撲滅。
醫廬的範圍不大,又是就地取材,用當地的松木搭建而成,只要一沾上火,就極難撲滅。
耳邊傳來易紅萼的狂笑聲,在四周回蕩,盈繞不絕。凌飛揚無暇理會她狀若瘋癲的樣態,只是咬緊牙關拚命的用手、腳和身體來阻擋火舌亂竄。
不多時,他的身子已被火灼燒多處,然而他仍然毫不理會,只顧著滅火。
整個醫廬完全著火,像紅緞帶般飛舞的火焰染紅了天空,數根梁柱陸續倒塌,看來再無挽回的余地。
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原諒他自己。
眼前浮現小蠻那雙純真的眼眸,有時調皮,偶爾流露不怕天高地厚的光芒,而更多時候傾泄而出的,是日益增多的情意。
她迷糊的樣子,讓他想笑。
她水靈的眸子骨碌碌轉動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在打壞主意。
她拒絕做某件事情的時候,總會挽著他的手撒嬌,非得求到他答應不可,要是他堅決不允,她會跳上他的身子,像八爪章魚似的緊纏著他,直至他點頭應允。
她總愛輕撫他的眉,說他老是皺著不好看。
她老是趁他忙於公事的時候,抓起他厚實的手掌,一根一根的玩起他的手指,一邊還用哀怨的眼神瞅著他。
這一切的一切……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無法原諒自己……然而更無法原諒的……是眼前這個女人,在他心碎之前,他絕對要先殺了她,給小蠻陪葬。
這是他唯一可以為她做的。
望著他赤紅充滿恨意的眼,易紅萼胸中那根恐懼的心弦大大的為之震動,他的眼……和修文是多麼的相像啊!
一直到死前,他的眼神仍然對她充滿歉意和憐惜。
可是她不要歉意、不要憐惜,她要的是他一生一世的眷戀。這樣的眼神卻從來不落在她身上,反而是容如雁受盡了他的呵護與愛寵。
她最憎恨看到她臉上那副幸福的表情,還有他們互相凝視時,那樣纏綿悱惻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