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原本都是屬於她的。
所以她要毀滅,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當她在修文的耳旁低語,她將要對他心愛的女人施用的手段時,他那樣厭惡、充滿恨意的眼神……叫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就如同凌飛揚現在的眸子一樣!
「飛揚……」
耳旁傳來輕輕的呼喚,凌飛揚難以置信的回過頭去。
白璞左右攙扶著沈忘機和小蠻,三人緩緩自大火中行出,臉上的神色雖然憔悴,但看起來仍然完好,沒有受到一點兒損傷。
敵我雙方都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呆了,沒有人移動,也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響,只有火燒木頭的響聲,劈里啪啦的不時響起。
「小蠻……」是凌飛揚不敢置信的聲音。
「我沒事了……」她怯怯地露出笑容,「多虧沈神醫……和這位大哥相救。」
凌飛揚望向白璞,後者向他輕輕點頭。他扶過小蠻,伸出一只手與白樸緊緊相握,兩人互相凝視,什麼都沒有說,然而感激之情盡在不言中。
凌飛揚回過頭來仔細的端詳著小蠻。
額頭上隱隱籠罩的黑色已消失無蹤,只剩下光潔飽滿的前額。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她的雙腳終於能行走了。
「大夫說我還得休養一陣子才行。」
凌飛揚將她緊緊地擁入懷里,輕吻她的前額喃喃道︰「感謝上蒼……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這位是……」小蠻遲疑著,幾乎可以肯定她的身分。
一旁的女子看她的眼光令小蠻不寒而栗,不由得緊緊依偎著凌飛揚,尋求保護。
是了……就是她這張臉……簡直跟容如雁那個賤人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易紅萼忍不住胸中洶涌的憤怒和恨意,就是她勾引修文使他為之神魂顛倒,他才會棄她而去。她之所以會有今日,完全都足因為她。
「她就是殺你親生父母的仇人,也是你父親的義妹--易紅萼。」凌飛揚回答。
她的衣著精致,肌膚幾乎毫無瑕疵,歲月似乎對她特別眷顧,只有眼角流露出細微的痕跡。雖然已屆中年,望之仍若三十之人,只是她的眼楮冰冷無情,嘴角又傾泄出一絲殘酷的意味。
小蠻望著她,替她感到一絲悲哀。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愛情和父母的陰影一直籠罩著她,不曾離去。這十幾年來,難道她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她死去的父親?所以她才會這樣的不擇手段,才會這樣的瘋狂。
「沒想到你的命真大,我三番兩次的想要置你於死地,到頭來……還是被你給逃過了。」她冷冷吐出一串話,臉罩寒霜。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的父親……他並不愛你不是嗎?為何到頭來,連我的母親也不放過?她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啊!」小蠻悲憤的指控。
易紅萼累積胸中數十年的不滿和悲憤,此時一古腦兒的爆發出來。
她嘶聲叫道︰「我這麼愛他,我為他穿針拈線縫衣補襪,我為他放下武功認真讀書,我為他改了我一向的脾氣,他要溫婉可人,我就溫婉可人。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他怎麼可以不愛我?怎麼可以?」
凌飛揚忍不住插嘴,「感情不是施舍,更無法稱斤論兩的。」
易紅萼厲斥道︰「住口,你懂什麼?當年要不是她娘的介入,我早就得到他的心了。那個賤人只不過是個平常人家的姑娘,誰知修文一見著她,就拿她當寶似的捧在心上,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易紅萼猛扯著自己的頭發,再也受不了心中的痛苦,一根根烏黑的發絲在空中飛揚,其中沾著血、沾著痛、更沾著她以為失去的愛情。
「我求他……我跪下來求他……只要他肯娶我為妻,我什麼都肯為他做,可是他理都不理我。我這樣為他,他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她。她有哪一點好?有哪一點比得上我?可恨的修文竟被她蒙蔽了雙眼……」
四周寂靜,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作響。
連方才敵我雙方對峙的緊張情勢也消失了,所有的人看著她默不作聲,她帶來的人表情更是復雜。
小蠻嚇呆了,她沒想到感情竟能從頭至尾這樣顛覆一個人。
失意中的易紅萼猛然抬頭,小蠻不由得一窒……那是一雙身負創傷的野獸,所擁有的眼神,凶狠而不顧一切。正當她有所警覺要後退時,易紅萼五指如鉤,飛身朝她攻來。
凌飛揚一直注意著易紅萼的一舉一動,見她發動攻勢,連忙將小蠻護在身後,單掌科劈,攻她手腕;右手化掌為指,透出絲絲勁氣,直襲她胸前五大穴,一瞬間兩人互換十數招。
易紅萼翻身掠回,此時卻從她懷中掉出一樣東西。
眾人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它翻翻滾滾的,好不容易在最後搖晃幾下,停了下來,它的正面就對著小蠻。
原來是一個骷髏……正確來說……是個骷髏頭……
易紅萼頓時大為著急,她不顧一切搶向前去將它捧在手心,細細呵護,全然不顧有凌飛揚這樣的高手在旁。
「噓……噓……摔疼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告訴我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別擔心,修文……等我把這個賤婢解決之後,我就可以永生永世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她……她竟然讓她的父親死後還落個死無全屍……身首異處……這個惡毒的女人……
「把我父親還來。」
小蠻氣紅了眼,一只玉手筆直的攤在易紅萼面前。
「把我父親還給我。」
易紅萼聞言緊緊將它擁在懷里,似乎深怕別人搶走了它。
「他是我的,你別想跟我搶。」她用防小偷的眼神直盯著她,「容如雁……你這個壞女人……又想來搶我的修文了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不愛你,他永遠不是你的。你听清楚了沒有?他不愛你……他從來沒有愛過你……他愛的只有容如雁一個人……他不愛你……他不愛你……」
小蠻氣得口不擇言,她這輩子沒有這麼傷心氣憤過,他是生她的父親啊……雖然他們沒有見過面,可是父女天性是不能抹煞的。更何況她父親已過世,竟然還遭到這樣的對待。
「你胡說!」易紅萼突然像發了狂似的,「他愛我,他自始至終愛的人都是我……哈哈……哈……哈哈……」
小蠻駭然問道︰「她……她是不是發瘋了?」
「嗯……」凌飛揚語重心長的道︰「從她得不到你父親的心開始,她就已經瘋了。」
她的笑聲不絕,且越來越見淒厲,而後回過頭來,不顧一切的往斷崖狂奔。
凌飛揚大驚,吼道︰「阻住她!」
四周的人還來不及動作,她就已經從崖上一上躍而下,消失蹤影。只留下她淒厲的笑聲,由強至弱,終至低不可聞。
在場的眾人,彷佛可以听到她的笑還在心底回蕩。
***
梅谷
滿山遍谷,觸目所及全都是雪白的梅花,一對人影站在剛添的新墳面前,默默哀思。
小蠻輕撫碑上的名字,無限的孺慕之思化成細微的動作,輕輕巧巧的灑在他們的面前。
「飛揚,你說我爹娘會不緩 悔這一切?如果他們沒有相遇,這一切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或許他們還能平安到老。」小蠻輕輕的問。
凌飛揚沈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我想他們不緩 悔。他們得到了世人最祈盼的愛情了,不是嗎?你爹至死都還是愛著你娘,我想你娘亦是如此,就算生命短暫,我想他們也不緩 悔走上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