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開關在哪里?」他遲遲不開燈,她干脆自己問了。
「在你右手邊。」在她手伸過去的同時;他又補上一句。「不過燈泡十年前就燒掉了。」
「十年前?!」她無法置信地杏目圓睜。「燈泡壞了十年你都沒換?」
四海唇一撇,一副她大驚小敝的表情。
「所謂的『客房』,不就是有人借住時睡覺的地方嗎?既然進來就是要睡了,干麼還開燈?反正是用不著的東西,何必浪費錢去換?」
想了三秒,她還真是無言以對,不過睡這種房間還不準開燈,她睡得著才有鬼!
「至少給我支手電筒總行吧?不然我半夜醒來想上廁所怎麼辦?」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偷愉把手電筒開整夜吧!
四海沒回答她,轉身走進別間房,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銅制燭台,還有一根燒過的紅臘燭。
「手電筒太耗電了,這是拜拜用的臘燭,你就用這個吧。」
寶蓓從他手中接過燭台、臘燭,和一個她以為早就絕跡的阿嬤級火柴盒,差不多覺得自己是跟古人借宿了。
「記得,省著點用,這一根是我半年份拜拜用的量,別給我用光了。」
「……噢。」
她看著不到十公分長的臘燭,有些欲哭無淚。在這種房間點臘燭不是更嚇人嗎?
不懂她思緒的四海自顧自地繼續交代她︰「還有,明天早上最遲七點我就會叫醒你!你最好在那之前想好去處,晚安。」
他說完便快步回自己房里,不給她求情的機會。不能說他無情,不這麼做,明天一早八點鐘,他雇用的鐘點女佣一出現,裝窮的事就露出馬腳了。
「怎麼這樣……」
寶蓓撅起小嘴,這男人好象把她當瘟疫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她有那麼恐怖嗎?
吧咽了一口氣,她先在門外點燃了臘燭才進房。這麼短一根,大概撐不到幾小時就會燒光了吧?竟然還要她省著點用,根本就是不夠用好不好,真不知道他是窮還是摳?
把燭台放在床邊的五斗櫃上,她立刻爬上床,一把抖開折好的棉被鑽進去,告訴自己一定要在臘燭燒完前入睡。
「咻——咻——」
說是這麼說啦,不過當風吹過窗縫的淒厲聲音不斷出現,明滅不定的燭光又將房里的陰森氣息加重十分;只要她一動,老舊木床就會發出「咿咿呀呀」的恐怖怪聲,寶蓓越是叫自己別去在意,全身的听覺、視覺、嗅覺越是清晰敏銳,一點睡意也沒有。
「吱。」
她豎直耳,那是什麼聲音?
「吱、吱。」
嚇,那該不會是……
「吱、吱、吱……」
寶蓓立刻坐起,迅捷地取來燭台往周遭一照,一只又黑亮又肥大的老鼠,就在離她不到兩公尺的地方,一副「你敢奈我何」的跩樣跟她大眼瞪小眼,完全沒有鑽回鼠洞的意思。
「砰!」
「啊——」
在身上的雞皮疙瘩全站起來的同時,寶蓓下意識地把燭台往老鼠扔去,繼而嗓門一拉,一聲媲美世界第一女高音的尖叫響徹雲霄,足夠把剛進入夢鄉的四海驚醒兼嚇飛了三魂七魄,讓他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
睡眼惺忪的四海一下床按亮燈,隨手抓了門邊的鋁棍便往外沖。不會那麼衰吧?真那麼倒霉到家,才頭一次帶女孩子回家,就遇上了闖空門還想劫財劫色的賊嗎?
「金寶蓓!」
他扭開門把直沖進門,已經準備好要硬著頭皮「英雄救美」了,結果賊沒見到,倒是瞧見窗簾燒起來了。
「不會吧?!」
他只愣了一秒,便立刻抓起寶蓓身上的棉被撲打窗簾上的火,好不容易才撲滅了火勢。
「你干麼放火燒我房子?!」
看著燒毀的窗簾和焦黑的棉被,屋里的火是滅了,但四海胸口的怒火可是正熾烈。
「有……有老鼠啦!」
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還沒消,一臉蒼白地比手畫腳告訴他。
「你不知道,你家養了一只好肥的老鼠,一直繞著我的床吱吱叫,我一嚇就拿燭台丟它,結果它邊叫邊跑去撞牆,然後就不曉得鑽到哪里去了。等我一回神,窗簾就著火了,我也不曉得會變成這樣,好恐怖喔!」
瞧她快嚇得魂不附體,不像是在編故事唬他,四海的怒氣才漸漸平復。還以為她發起神經那麼狠,自己的房子燒了,還恩將仇報,連他家也要拿來作陪呢!
「不過就是一只老鼠,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敝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叼欠。「沒事了,那我回房睡嘍。」
「不要丟下我一個!」寶蓓一把扯住他。「我不要睡這里,我要換房間。」
他皺了皺眉。「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其它房間都沒放床,除非你想打地鋪,不過那樣子被老鼠咬的機會更大喔。」
她眼珠子一轉,馬上心生一計。「那我睡你房間,你的房里總有床可睡吧?就這麼決定。」
「就這麼決定?!」讓她登堂入室還不夠,竟然連他的房間都想霸佔!「不行,我不習慣讓陌生人睡我的床。」
她就知道他不會那麼簡單就答應,不過她也沒那麼容易放棄。
「難道你真忍心留我一個人在房里,被可能會再跑出來的老鼠嚇得尖叫一整夜嗎?」她捂著胸口,無限哀怨地淺嘆一聲。「唉,真的不行也是我的命,我的心髒一向不是很好;萬一嚇死了,就麻煩你好人做到底,幫我收尸了。」
喝,真的還假的?
四海頭皮一陣麻。她要是真在他家出了事,有幾個人相信他是做善事、收留陌生人借住?他肯定會上各大報的頭版頭條,更甭提如果真要他支付後續那些喪葬費用,那可是會讓他有被「割皮削骨」之痛呢!
「我真是輸給你了—」女人果然是禍水!「好啦!我跟你換房間就是,不用說些死不死的話嚇人了。」
寶蓓忙不迭地搖頭。「不是換房間,我們睡同一間,這樣有人壯膽,我就不用再怕老鼠和鬼了。我們快走吧!」
她像逃難似的抓著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飛快離開這間房,就怕慢一步又見到老鼠來「送行」。
「金寶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男的?」他終于憋不住問。
「有啊。」她邊走邊上下打量他。「你怎麼看都像個男人呀!你這麼問,難不成你是變性人?」
「我——」他氣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百分百是個正常男人!我才懷疑你是不是女人哩?正常女人會硬賴著住進一個跟她不熟的男人家中,還主動拉著人家要同睡一間房嗎?」
「不會。」她答得斬釘截鐵。「不過你是好人,又不會把我怎樣,沒關系啦!」
怎麼她的答案總教他有股很想去撞牆的沖動呢?他什麼時候被歸類為無害的好男人了?
「咦,你睡單人床啊?」
走進他亮著燈的房間里,映入寶蓓眼簾的是一間約莫有十五坪大的房間,里頭卻只擺了一整排的書櫃、一張單人床、一張電腦桌、一個衣櫃,再沒其它東西,看起來空蕩蕩的。
「沒錯。」他甩開她的手,走到床沿一坐。「喏,就像你看到的這樣,這麼窄的床你真要跟我擠?那我們得抱著睡才不會摔下床嘍。」
她走到床邊左看、右看,不由得蹙起雙眉。「嗯,真的耶。」
「是吧!」他故意說︰「你長得又不像恐龍,我也不是柳下惠,如果抱在一起睡,十之八九會出事,你應該不想發生那種事吧?所以你睡這兒,我還是去睡客房比較好。」
對別的男人來說,這也許是飛來艷福,但四海自認無福消受。這女孩是熊是虎還不知道,他最好跟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所以他話一說完立刻起身往外走,就怕繼續跟她共處一室,早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