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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桓 第8頁

作者︰寧作我

桓蠣自然不甘認輸。兩只白鵝大叫著又斗了起來。綠兒很不喜歡這種凶殘的斗鵝賽,彼此被對方啄咬得血淋淋的。而且她也怕小白會受傷。還是文明的跑步比賽比較有意思。

結果桓玄的"荊軻"不敵,被啄得落荒而逃。桓玄臉色越發陰沉。隨他同來作客的另一位堂兄桓修出來打圓場︰"好啦。游戲而已,不必太當真。別傷了自家兄弟的和氣。"

所謂"一人不語,舉座不歡。"桓玄只是板著臉生氣,弄得堂兄弟們都尷尬。不一會兒,這群人也就散了。

*****

桓伊是桓沖的本家。桓沖第一個兒子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夫妻倆都很傷心。桓沖為了安慰妻子,便抱養了本家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繼作螟嶺。又過了幾年,桓沖夫妻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便是綠兒的大姐,如今已嫁人。此後每多一個孩子夫妻倆都萬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麼差錯。

桓伊精通武備,最近剛因外御強敵、內安百姓之功被授予西中郎將之職。王徽之,顧愷之以及謝玄、謝琰兄弟前來道賀。

王徽之道︰"喂,我們特地來看你,怎麼只顧著看公文,也不理睬我們?"

桓伊笑道︰"我若不是因為看這東西,怎麼能勞動你們今天來看我呢?"

彼愷之叫道︰"這話太勢利了罷。難道我們只結交官拜西中郎將的桓野王?憑閣下善笛,江左第一的名號,也值得一會呀。快點,把你私藏的蔡扈柯亭笛拿出來給我們欣賞欣賞。"

桓伊笑道︰"怎比得長康兄丹青圖寫的絕妙。"

謝玄也道︰"是啊。人傳顧愷之有三絕︰才絕、畫絕、痴絕。只是你留在我家的老翁騎馬圖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給他點上眼楮?要知道,盲人騎瞎馬,很危險的。"

彼愷之噓他道︰"你懂什麼。畫人物要傳神,正在這眼楮里面。怎可胡亂瞎點。"

王徽之抱怨道︰"野王,公文什麼時候都能看,朋友相聚的時候恐怕不合適罷。"

桓伊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文卷,嘴里卻偏要駁斥他︰"象你那樣任情放達,傲物慢世,天下人也並不認為合適。"

王徽之道︰"你年紀尚不滿三十,已是年俸萬石之人了,不嫌太早些了嗎?"

桓伊笑道︰"與閣下比是太早,與甘羅比已是太老了。子遒,你現在是什麼官?"

王徽之回答道︰"不知道是什麼官。時常有人牽馬來給我看,似乎是馬曹罷。"

桓伊又問︰"你管理多少馬?"

王徽之聳聳肩︰"從來不問馬,怎麼知道它的數量。"

"馬最近又死了多少?"

王徽之不耐煩︰"活的也不知道,怎麼知道死的呢。"

眾人大笑。

桓伊勸道︰"子遒兄,你是我父親的騎兵參軍,而且在這個位置上很久了,總該料理些事情罷。"

王徽之不答,手搓著臉,忽然說︰"啊呀,今天天氣可真好,你們說呢?"慢慢踱到門邊。

桓伊笑罵︰"這家伙!舍弟性情倒與你相近,怎麼我們反而成了朋友。"

王徽之回頭道︰"性情相近的人是成不了朋友的。到頭來不是相互厭倦,就是相互敵視。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愚蠢,實在很沒有意思。"

謝玄插嘴道︰"借過。我們是來恭賀桓野王,還是來談論王徽之的?"

彼愷之笑道︰"野王有得說教的機會,哪里肯放過。啊,你家小弟好生靦腆,進得屋來一句話也不說。嘖嘖,相貌很漂亮啊。哪天借我畫一畫怎麼樣?"

謝琰羞紅了臉。謝玄挺身回護道︰"別欺負他。才不讓你畫,免得好好的美少年被你畫成了瞎子。"

彼愷之還在端量他︰"人言衛朗風神俊秀,天下卓絕。依我看,令弟與他不分軒致,正是一時瑜亮。"

桓伊笑道︰"奈何奈何。既生瑜,何生亮!"

謝玄瞪他一眼︰"你不說話會死啊。"

王徽之道︰"喂,你們听,這外面怎麼這麼吵。野王,你家里出了什麼事?"

桓伊不以為意,"啊,那個。伯父家的幾個小子來小住幾日。幾個小的成天意見不合,吵架斗嘴。怎麼,有興趣去看看嗎?"

"好啊。"王徽之舉步先行,"好過听你說教。"屋里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一起跟了出去。

一行人來到後院,看到圍了一堆人。圈子里有數十只白鵝的尸首。綠兒抱著一只白鵝痛哭,桓蠣對著桓玄大罵。桓伊皺眉,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眾人見他到來,紛紛為他讓路。"大哥,你快來替我們做主。"桓蠣跑上前拉住他手臂。桓伊雖不是他親大哥,但素有威嚴,對兄弟友愛,弟妹們都很敬畏他。"大哥,靈寶上午和我們斗鵝,斗輸了就發起瘋來,把我們的鵝全部都殺了。"

桓玄道︰"胡說八道。有誰看見是我干的了?"

桓蠣有了靠山,高聲叫道︰"只有你才會想要殺我們的鵝泄憤。不然好好的,怎麼會全都死了?"

桓玄撇撇嘴道︰"我怎麼會知道。誰知道你們這里流傳什麼瘟疫。我要走了,沒的傳染給我。"

"且慢!"忽然一個聲音攔住了他。桓伊往聲音處看去,原來是府里的教書先生殷先生。他平日公務繁忙,這殷先生只是教弟妹們讀書識字,學業上的事自會和他父親商討,因此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談過話,沒有任何認識。

桓玄不屑地打量他︰"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攔住我?"

殷仲思淡淡道︰"只是個講理之人。閣下如此嗜殺,難道不該給主人家一個交代?"

桓玄怒道︰"我說過不是我殺的!你不會听話麼?"

殷仲思道︰"這些鵝身上刀痕宛然。這只贏了你的鵝身上尤甚。且傷口雜亂無章,顯是泄憤所致。難道瘟疫手里有刀,能刺出血來?大丈夫做就做了,何以抵賴不認?!"

桓玄大怒︰"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本公子!"他身邊的僕人幫腔道︰"家里有這種血光之災是極不吉利的。也許是觸怒了鬼神。"

殷仲思斥道︰"一派胡言!子不語怪力亂神。世間哪有鬼魂。那是蒙騙天下愚夫愚婦的無稽之談。"

那僕人不服︰"怎麼沒有。我還親眼見到過我家老爺的神體呢。"

"什麼時候?"

"幾年前。"

"哦?"殷仲思又問︰"作何打扮?"

僕人道︰"當然是他生前常穿的那套朝服。我家老爺生前是大官,死後一定是出任城隍去了。"

殷仲思一笑︰"如今常有人說見過鬼,說鬼穿著活著時穿的衣服。如果人死後有鬼魂,難道衣服也有鬼魂不成?"

謝玄輕聲道︰"這少年詞鋒很健呀。他是誰?"

桓伊道︰"是我家的教書先生。小弟們的師傅。"

謝玄笑道︰"听說令尊也讓他教女孩子們,為的是和我姐姐一較長短。今日看來,果然有點意思,不是泛泛之輩。長康,你說呢?"顧愷之盯著殷仲思的臉出神,沒有理會他。

桓玄瞪了多嘴的僕人一眼,怪他不力。陰森森地道︰"有沒有鬼魂都辨了那麼多年了,還是沒人說得清楚。難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了?也許就是你心懷忌恨,招來了厲鬼,詛咒我們桓家。"

殷仲思不動聲色︰"我听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一個人做什麼事難道會無所圖嗎?倘若鬼神有靈,就不會听從邪惡諂佞者所說;倘若鬼神蒙昧無知,向它祈求又有什麼好處?所以這種事我是不干的。況且,"他低頭看綠兒懷里小白的尸首。"若真是鬼魂殺戮,這個鬼還穿著削底厚靴,並且正好在行凶前從一處水塘經過。因為小白的身上還留著被踹過的足印呢。而這樣的靴子,只有居高位得厚祿者能穿。平常人穿了就是大不敬。"他眼光轉到桓玄沾血的厚底官靴上,引得旁人的目光也一起跟了過來。突然人群里爆出大笑。桓玄的父親桓溫位高權重,手握兵符。他曾廢晉廢帝,立簡文帝,後來還準備篡晉自立。幸虧死得早,才沒有來得及,不至于禍及家族。桓玄一生下來就襲父爵為南郡公,他母親又是晉明帝的女兒南康長公主。這里只有他有資格穿這種削底厚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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